爆炸声停了,但是小梅园依旧没有停止震颤。建在水中的屋舍本就不牢固,这一折腾,像是全身的骨头都被拆了,吱呀作响,马上就要散架。
“我们走!”李晏抱起燕三白,关卿辞见暗营的人已经拉起了那姑娘,便转身去带阿柳。然而他的手刚碰到阿柳的衣袖,原本坐在地上茫然无措的女子,便忽然甩开了他的手,猛地站起来,朝前跑去。
她踉跄着,循着想象中的路线,奔到梅公子身边。这个举动仿佛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抱住他,紧紧的靠着他,便再也不走了。
屋宇在倾颓,燕歌行被钉在墙上已经死绝了,小荷跟秋蝉躺在地上,也生死未知。关卿辞看着一脸决然的阿柳,看懂了她的回答,终于,转身离开。
或许,这对阿柳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
小梅园终究整个儿都葬在了水底,最后一块瓦砾沉下去时,水面上飘满着一幅幅字画,随着水波,逐渐飘远。
也许在不知名的水岸,有人会捡到其中一副飘摇而来的字画,也不知那上面的诗句,是否就是梅公子写给自己的那一句。
他终究是死了,幸好燕三白还活着,关卿辞想。
然而情况却不容他乐观。
燕三白一直昏迷着,李晏急匆匆的命人召集了苏州府最好的大夫,可所有人面对燕三白的病症,都束手无策。
“王爷恕罪,不是我们不想治,而是燕大人体内情况极其复杂,并不止一种毒素,若在寻常人身上,定撑不过片刻,可燕大人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现在也不知道是个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滚,都给我滚!”李晏坐在床边握着燕三白的手,盛怒之下,无人敢拭其锋。
零丁赶紧让人都出去,他腿上伤也还没好,走路一跛一跛的。他虽然关心燕三白,但此刻也不敢跟李晏待在一个屋了,关门出去看到守在外面的关卿辞,才算找到了知己,“关大人。”
关卿辞朝他点了点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即刻启程吧。”
既然此处无人能治,那便只有换个地方了。他们原先是想看能不能先稳住燕三白的伤势,却没想到寻常大夫连个药方都根本不敢开。那就只有尽早回长安了,越快越好。
一路上,所有人都变得很沉默。
燕三白的毒,拖一天,就深一些,谁也不知道他那微弱的呼吸什么时候就断了,也就不知道绷在李晏头脑里的那根弦,什么时候会断。恐怖威压之下,仿佛连马儿都跑得更快了些。
而与此同时,长安城皇宫内。
依旧是柔弱书生模样的殷停步履匆忙的走过御书房,穿过拱门进入后宫。身后汪敏和楠竹拎着药箱和其他物什,神色凝重。
行至两仪殿外,重重把守的大内侍卫看见来人,连忙分开一条道来。
走进去,药王谷主殷仲已经先一步抵达,正坐在龙床边,皱着一张老脸把脉。
“爹。”殷停看了一眼面色蜡黄的皇帝,“怎么样了?”
殷仲摇摇头,“虽然中毒很浅,下毒之人最后放弃了杀死陛下的念头,但……陛下的身体本就已是强弩之末,这一点点毒也能造成极大的破坏,只怕……”
谁都没有想到跟随皇帝身边多年的大太监明安会下毒谋害皇帝,正如谁也没有想到,明安又会在最后一刻收手,没要了他的命。
幸好燕三白和李晏早有准备,一早便将殷仲殷停父子接到了洛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父子俩交换着意见,不多时,皇后进来了。
皇后的眼眶红红的,但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坚强的女子,皇帝一出事,立刻将后宫戒严,抓捕凶手、稳定朝野,端的是干脆利落。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看着心爱的夫君躺在床上,也一如寻常女子那般柔弱可怜,“殷谷主,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殷仲实在不忍心打击她,但事实又容不得他隐瞒,最后只叹息一声,道:“皇后娘娘,有我们父子在,陛下暂时还不会有事。但……人有旦夕祸福,还请催促洛阳王早日归京吧。”
皇后聪慧,哪里不懂他的意思。顿时捂住嘴,泪眼滂沱。
八百里加急,家书泣血。
李晏紧攥着书信,快马加鞭,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赶至长安。
猩红的披风一如红云,宫门口的戍卫兵远远的看到洛阳王的身影,就不由大喜出声,“洛阳王殿下回宫——开门!”
哒哒的马蹄没有片刻停歇,直入后宫。李晏下马,披风包裹着燕三白抱在怀里,大步流星的走进殿内。
殷停先一步收到了消息,早早的便候在外面,迎上去掀开那披风看见燕三白的脸,眉头顿时皱成了一个川字,“快抱他进来。”
不一会儿殷仲也来了,太医院的一众元老也都从皇帝那边过来,但一看到燕三白这情形,也都直摇头。一个个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晏的脸色,噤若寒蝉。
此间唯一最有希望的殷仲,检查了许久,道:“此毒,难解。他的身体我知道,此前便有岁月花之毒潜伏体内,这种毒蛮横霸道,所以造成了百毒不侵的假象。但藏于他牙齿中的也是一种剧毒,两相冲突之下,岁月花的毒素被完全激发,原本他必死无疑,但这两种毒素恰好形成了以毒攻毒的局面,是以阴错阳差之下,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那现在该怎么办?”李晏急切的问。
殷仲抚了抚胡须,“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