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望月灯火通明.不同于以往宴庆之时的歌舞升平.衣香鬓影.此时的席间竟是只有寥寥数人.反常地一片静谧.除了宫女侍从往來间的衣袂飘拂、杯盘碗碟之声.连半分异响都不曾有过.空气压抑地令人几乎窒息.
此时此刻.哪怕精明老练如苏晋.也是不由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小小的行差踏错就导致万劫不复的境地.更别说是那些从未见过此等场面的宫娥内宦了.一个个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过几个來回的功夫都已经汗湿衣背.直叹今天不是个当差的好日子.
而营造了这等低气压的几位主子却是全然沒有拯救苍生的自觉性.或是自斟自饮.或是静坐出神.或是望天发呆.愣是沒有一个人愿意率先开口打破此时此地的尴尬局面.
尘玠和冰凛原本就是來看戏的.在主人尚未开口之前自是不打算多言什么.毕竟这里还是赤火的场子.即使他们彼此成为了盟友.也并不意味在其他事情上就能毫无嫌隙.在某些敏感时候还是独善其身比较好.至于炎烈.相比其他人的摸不着头脑.他琢磨的东西可就多了去了.一时之间还尚未有什么明确的决断.当然也不会轻易地出言寒暄.他的性格素來如此.要么不出手.一旦采取了行动.就必须有所收获才行.
一直沒有机会找简素确认消息的炎烙也顾不上自家父皇如今的沉默是为了哪般.斜瞥着身侧的如玉男子.他皱了皱眉头.最终还是决心豁出去试一试:“我知道你是百里琉笙的人.告诉我.无心现在的状况如何了.”
在场的几个人都绝非泛泛之辈.炎烙清楚.哪怕他把声音压得再低.也不可能不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他干脆就用上了传音入密.至于他刚刚对简素所说的内容.基本上是他自己推测出來的.纯粹赌上一把而已.如果赢了.那就万事大吉.如果输了.也沒有什么他不能承担的后果.怎么想都是划算的.
本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席位上神游天外.想着少君和小姐此时应该会发生的状况.冷不防有人來这么一手.简素当下就怔了怔.不过他也不是白混在暗夜卫队那么些年的.应答和机智程度均属一流.随即就优雅一笑.不着痕迹地冲着炎烙举了举杯:“多谢太子殿下关心.不过小姐一向來去无踪.在下无能.暂时还沒有头绪.”
打从來了赤火.他就再不准备掩饰自己的身份.至于他是百里琉笙还是即墨无心的人.就让那些人好好猜着去吧.他才沒有为人一一解答的耐心呢.
小姐.接到对方同样是传音入密的这一句话.炎烙的眉头却是皱得越发的紧了.听这口气.这个简素居然好像是无心的人.说起來.他倒是知道简素之前是待在锦寰府上的.哥哥身边有妹妹的人.确实是无可厚非.不过.他怎么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呢.这个男人给出的答案自己真的能信么.
“太子殿下对小姐的心意在下也有所耳闻.如果殿下有心.不妨和在下合作一番.”就在炎烙心神不定字字揣摩的当口.简素那边却是又传了句话过來.炎烙慢慢听着.眼眸之中的情绪也逐渐沉淀了下來.很快就让人再也看不分明了.
并不知晓这方角落里的秘密谋划.炎烈沉吟了许久.这才好似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端起案上的琉璃盏就朝下方的四人笑了笑:“这是番邦进贡的美酒.虽谈不上稀罕.倒也算珍奇.你们且尝尝.”
“那就多谢陛下恩典了.”轻笑着应了一句.在座的几人也不多过客套.接过宫女斟满的酒水便是一饮而尽.这次晚宴本就只招待他们几个.便说是私宴也不为过.他们当然不会委屈了自己.拘束什么的更是完全沒有必要.怎么舒服怎么來就好.
“皇上……”注意到炎烈在看见那四人喝下酒水之后变得异常诡异的眼神.苏晋的心忽然跳地厉害.略带着忐忑地低喊了一声.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打算说些什么.阻止么.他似乎还沒有这样的能力和立场.可不阻止.他总觉得会大事不妙.
摆了摆手.炎烈并沒有打算听苏晋把话说完:“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沒有朕的吩咐都不许进來.”第一步既然已经迈出.那就断沒有再退回來的道理.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给解决了.
越发不明白自己主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可苏晋也只能躬身应下.再度看了一眼下方若无其事坐着的四人.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领着一众宫人退了出去.
“不知陛下有何事相商.竟然重要到需要摒退众人呢.”抬眸看向炎烈.一向寡言少语的冰凛第一时间开了口.语气端的是无比的平淡.仿佛他只是随口一问罢了.沒有人注意到.他笼在袖中的手早已蕴上了几分力道.悄无声息地就捏碎了一枚小小的香丸.
剔透的琉璃盏在炎烈指间微微转动.折射着殿内明亮的灯光.暗影流动间璀璨异常.连带着座上帝王嘴角的笑意都染上了几许晦暗:“多重要倒也不见得.只是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了总是不好的.”
虚眯了一双眸子.尘玠隐隐感觉到了异样.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冷不防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还沒有來得及反应就已然趴在了桌案之上.
“酒里有东西.”异口同声.冰凛和简素几乎同时站起身來.可那阵难以抵制的晕眩却好似來自心底.即便两人自恃定力过人.也只是晃了两晃就软倒在了地上.顷刻之间再无知觉.
“父皇.你……”勉强支撑着沒有倒下.炎烙诧异不解地紧盯住面前之人.竟是再沒有了说下去的力气.一头砸倒在桌上却是始终都固执地不肯闭上双眼.
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