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迟疑了一下之后,霍思宁还是将那块料子给取了出来,这两块料子一共二十公斤,霍思宁道店里的柜台那边刷了卡,签了买卖合同,这才开始打量这家店里博古架上那些精心挑选出来的毛料。
和那院子里的料子相比,这些博古架上的毛料果然不是一个层次的东西。
不过霍思宁的手在这些毛料上探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好东西,要么是白花花的石头要么就是靠皮绿,唯一的一块冰种黄阳绿也是开了窗的,花大价钱买回去实在不划算。
看到这儿,霍思宁脸上不由得露出了笑意。
她敢肯定,这个店主是个赌石高手,而且还非常聪明。
他把这些表现好的料子单独挑出来,却并没有自己解,风险自然就由买家来承担。
因为他很清楚,这些料子里面未必块块都能切出翡翠来,但是因为这些料子表现好,他可以开出很高的价钱,十万一公斤,冲着这些毛料的表象,这个价钱开得并不算高。
院子里那个中年男人的料子还没有解完,欧阳军几个人没有出来,霍思宁也不着急,索性在店里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看那个叫二牛的伙计好脾气地应付着那个疯老头。
“靠皮绿,都是靠皮绿!不能骗人,骗人下地狱!”
那老头在把玩了那些博古架上的毛料之后,忽然神志不清地开口了。
那些骂骂咧咧的话听在伙计二牛的耳中,顿时郁闷不已。
但是很显然,他知道这疯老头和他家老板的关系,所以就算心情再不好,他也不敢冲着这老头发脾气,只能劝道:
“七叔公,这些可都是老板今天一大早亲手从那批新货里面挑出来的上好毛料,里面肯定能出高绿,您能不能少说几句丧气话?这样犯忌讳的,您侄子的生意做得好了,对您多加照顾,您的生活也能过得好点不是?”
这样好声好气的话,偏偏那老头一点都听不进去,只是一个劲儿地说着“靠皮绿”“不值钱”“骗人”之类的词,仿佛笃定了那些毛料里面出不了翡翠一般。
霍思宁看着那个老头,忽然心中一动,看着那个伙计开口笑问道:“小哥,恕我冒昧,不知道能不能问一下你,这个老爷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二牛已经知道了姜七叔重装霍思宁的事,见霍思宁问起,忍不住叹息一声,像倒豆子一般苦诉道:
“姜七叔是老板的亲叔叔,早些年这家店就是他的,姜家原是翡翠毛料世家,不过从解放后逐步没落了。”
“到七叔这一辈,就只剩下七叔跟老板的父亲两家在做这个生计,但是一直都不温不火,算是养家糊口混口饭吃。”
“后来有一次,姜七叔的儿子生了重病,姜七叔一时筹不出那么多钱来,当时大约是因为儿子的病被猪油蒙了心,姜七叔就和当时几个同坐毛料生意的人一起决定做假毛料卖钱。”
“他们给一个外地女人下了套,那个女人果真傻乎乎地花了两百万买了一块作假的毛料回去了。”
“这事本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是个狠角色,得知自己受骗之后,她没有来寻姜七叔的仇,反而是寻了几个缅甸的毛料商人来报复姜七叔和那几个合伙人。”
“那几个缅甸商人先是找了个机会故意接近姜七叔,然后相处了大半年之后,在那些人的有意安排下,姜七叔得知了他们缅甸商人的身份。”
“知道那几个人是做毛料的,就姜七叔顿时就起了心思,和这些人称兄道弟,又是结拜又是套近乎,最后果然取得了那几个人的信任,并且答应用低廉的价钱卖一批老场口的毛料给姜七叔。”
“姜七叔以为自己要发达的机会终于来了,根本没有察觉到那几个毛料商人是在给他下套。”
“直到那些毛料运回了姜家,货款也付了之后,姜七叔想要再找那几个人道谢,却发现那些毛料商人都神秘失踪了,连半点踪迹都寻不到。”
“找不到那几个人,姜七叔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但是此时他还不相信自己是被人骗了,将希望寄托在那批毛料上。”
“结果回去之后一查看才发现,那一大卡车的毛料,只有上面的一层铺着的是老场口,下面全是白花花的乱石,根本连翡翠毛料都称不上。”
“姜七叔回去看到那些毛料,当时就怒极攻心昏迷了过去,等到再醒来之后就开始疯狂地切那些毛料。”
“但是结果不用想也知道,那些毛料都是假的,就连表层的那些老场口毛料里面也只有靠皮绿,什么翡翠都没能切出来。”
“姜七叔在解完那些石头之后就开始神志不清,没过几天就疯了。”
“从那以后,他只要看到别人的毛料就说是靠皮绿,看到女人买毛料就会骂人。”
说完这些陈年旧事,伙计二牛用怜悯的眼神看了那个姜七叔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就转过身去忙自己的去了。
当年的事情小伙计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他从老板和周围店铺那些老掌柜的嘴里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但是老人们提及当年的事情,也都是感慨万千,逢人就说做商人要讲诚信,切莫起贪念,赌石疯狂,贪念害人啊。
霍思宁在知道这样的故事之后,心情也有些沉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当年姜七叔不去骗人,又怎么会被人害成如今这个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