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奈莉的思绪停摆,脑海里只有迟钝的一句话。
为……什么……
说不出话,张开嘴只有咸咸的东西流出来。
为……什……么……
身体也使不出力气,呼吸都慢下来。
渐渐地什么都要感觉不到了。只有脸上的触感,对方微凉的指腹摩挲着轻蹭着。胸口的钝痛猛然清晰起来,撕心裂肺。奈莉咳嗽起来,出口的又是猩红的血。
卡尔萨斯抚摸着奈莉的脸庞,舔了舔唇角溅上的血色,瞳仁边沿里现出狂暴的金色,笑意疯狂而炙热:“到极限了,我别无选择。”
奈莉勉强弯唇,却觉得又有咸腥的液体从嘴角淌下来。意识清明了些许,她想:这样也很好,自己动手和卡尔萨斯动手,结果都一样。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看穿了她的想法,卡尔萨斯残忍地低笑起来,声音温柔而缱绻,笑声的底色却比山顶的雪更冷。他看着她的眼睛,一眨不眨。
他说:“你以为你解脱了?终于能从我身边逃走了?”
卡尔萨斯轻柔地吐出短促的音节,略带蛊惑的神态衬着唇角的红分外妖冶:“怎、么、可、能?”
魔王的双手剑从奈莉的胸口一路穿入主人的胸膛。
贴得那么近,奈莉甚至清晰地听到了内脏、肌骨碎裂的声响。卡尔萨斯加深了这个致命的拥抱,与她紧贴,以身体彻底吞没了利刃。
他的唇角也流下血来。这么红。可更火热更红的只有他的眼。
这双红眸便是地狱之门。
卡尔萨斯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染血的指尖在奈莉的脸颊上流连。他以倾诉情话的语气口吐诅咒:“我不容许我以外的人结束你的生命,哪怕是你也不行。杀死你的人只能是我。”
“没关系的,奈莉,不要怕。不管多少次,我都会亲手杀死你,会和你一起从头开始。总有一次你会爱上我,奈莉。到那时候,即便是这个世界的意志,也无法将你我分开。”
他以吻封缄。
这个亲吻充斥着血腥味道,两个人的血液在厮磨中交汇缠绕,分不清彼此。
奈莉全身发冷,视线模糊。她没有挣开的力气,甚至连呼吸都缓下来,吸气,吐气,吐气,只有吐气。
眼前发黑,卡尔萨斯低沉却迷人的嗓音盘桓于耳边,纠缠着不肯放过她最后一刻:“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奈莉。”
这是最恶毒最绝望的诅咒,却读作誓言。
奈莉用尽全力睁开眼,周围的灯火不知何时熄灭了,却有纯白的亮光从面前、从卡尔萨斯的胸口现形。
那是温暖到极点的光亮。是冻死在下水道里的乞丐在最后感觉到的暖融融的火光,是穿过暴风雨入港后入口下肚的杂烩汤的热度,是通往天国的指引之光。
奈莉不由自主想触碰这蕴含了一切希望的光芒,可身体动不了,手臂完全不听使唤。
伴随光亮越来越强的,还有齿轮转动似的咔嗒声。
白光正中有什么在闪闪发光,比这灼目的圣光更加耀眼。
好想碰一碰,只要碰一下……奈莉艰难地集中残存的意志力,驱动起冥顽不灵的手臂,竟然极慢极慢地伸出手,向光团正中探去。
只是一刹那的事,但奈莉知道自己办到了。穿过温暖的光线,捏在手中的却是冰冷入骨的细长物件,她吃力地摩挲,迟钝的明白过来:是一把钥匙。
这冷硬的钥匙自己转动起来,逆时针方向。
咔嗒声震聋发聩,原来这是拧动锁芯发出的巨响。
以钥匙为圆点,整个空间扭曲起来。奈莉像被黏在了钥匙上,随时会被卷进逆方向转动的波纹里。可在这要把肺中最后一丝空气挤干净的压迫中,奈莉竟然感觉到了轻松,整个人轻飘飘的,终于脱离了沉重的躯体。
不可思议的事在她眼前发生了。
随钥匙反转而扭动的时空波纹在她面前缓慢地舒展,她清楚的看清了其中每一丝细微的褶皱。
一圈。
--她再次回到第一次见到勇者卡尔的时候,面无表情的黑发少年利落地转身,红披风扬起来。
两圈。
--前99位勇者的脸孔逐一略过,时间回溯到奈莉刚来到维尔德亚的那一刻。她气愤地质问系统,却只得到同一个答案:“请杀死100次魔王拯救世界。”
三圈。
--时间继续倒退。越过奈莉所知晓的最初,跳跃向更早的相遇和纠葛。
咔嗒声停下来,奈莉握着那把钥匙,觉得自己的意识无处不在。她最终将注意力集中到面前,这是魔窟史洛斯的大厅,一片狼藉。
镶嵌满无价黑曜石的王座倾颓,权杖顶端金渡鸦红宝石刻就的双眼无神地倒映四周熊熊的火焰,烟气弥漫,砂砾不断从吊顶上坠下,五彩的花窗玻璃散落成尖锐而昂贵的雨,美丽的碎渣铺满剑痕累累的黑色石砖面。
魔王卡尔萨斯倒在厅中,张开的黑色羽翼僵硬,浸没在殷红的血泊中。
他脸朝上,面具滑落在身旁,露出俊美而苍白的容颜。他双目紧闭,黑而纤长的睫毛显得很无害。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一只属于少女的手将可怖的面具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戴回魔王脸上。少女迟疑了一瞬,随即仿佛被自己这天外飞来的善心吓到,跌跌撞撞退开散步,逃也似地转身离去。
厅中顿时只有火焰寂寥的舔舐声。
面具下的眼缓缓睁开,两泓璀璨的深红平静无波。卡尔萨斯慢慢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