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了下来,醉香酒坊的酒客却完全没有要离开回家的意思,并不是他们喝得烂醉如泥,也不是他们嗜酒如命,坊内很静,静得很是诡异,酒客们很是秀气地清抿着酒水,目光却一直游离在坊门口和靠墙而坐,滴酒不沾的一对男女身上。
显然,他们桌上虽都摆着酒瓶,但心思已全然不在酒上面。
“哎呀呀,你看那个女的脸色又变了,嘿嘿,真有趣。”
“可不是嘛,瞧她的脸,又黑又青,真精彩。”
“扭曲的女人,真难看。”
……
窃窃私语的话在这寂静的酒坊内,一丝不漏地传进杨钧和王雪儿的耳里,如同一根根刺,扎得他们心肝脾肺疼得死去活来,别说王雪儿了,就是杨钧这时候极力压抑才让自己没有失去理智,不管不顾甩袖离开。
‘啪’,王雪儿终于爆发了,铁青着一张俏脸,美眸含怒,胸前波涛汹涌,显然是怒到极点,但是由于前车之鉴,嘴唇张了张,终是没有说什么,袖子一甩,转身就欲离开。
杨钧赶忙站起来,抓住王雪儿的衣袖,冲着她摇了摇头,他比王雪儿想得更多,今天是花离墨约他们来的,如果他们没见到人就甩袖离开,回到王家一定没法交待,他们可不会管你枯等了多久,但是如果是花离墨失约没来,那么王家就有事由做很多事。
无论如何,就算枯等一晚,他们也得等。
以王雪儿的脾气,被放了这久鸽子,又坐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指指点点,杨钧已经做好了再次承受她怒火的准备,但是出乎意料的,王雪儿不仅没有发怒,而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乖乖地坐下来,脸上的怒气也在同时消散得干干净净,娇嫩的俏脸点点委屈之色浮现上来,美眸水润,犹如碧水荡漾,惹人怜爱,红唇轻咬,一副欲忍难忍的模样,直把在场所有人都看愣了。
这是什么节奏?在玩变脸吗?还是幻觉?
杨钧也在瞬间傻住了,这样的王雪儿,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当即便勾起了在花家村时的美好回忆,当时的雪儿就是这般的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让他的一颗心都深深地为她而着迷,然而很快他就清醒过来,只感到心头一寒,一股刺骨的冷意蹿进他的四肢百骸。
对于王雪儿回到王家后的性情变化,他自是深有感受,只是从未有一刻如此刻般深刻,能在眨眼间就收敛了全身的怒火及狰狞,化身成为一个仿若受尽委屈的柔弱女子,这样的女人该是多么的可怕,心机有多深啊!
“杨朗,花将军想来是事务繁忙,忘记与我们有约了,我们还是再等等吧!”王雪儿反手抓着杨钧拉她衣袖的手,委屈中带着温柔地劝道,好似刚才拍桌准备要走的人是杨钧。
不得不说,王雪儿确实是个人才,如此突兀的画风转变,居然让她演得毫无一丝违和感,别说那些没有一直盯着他们看的酒客,就是那些明明亲眼看见她拍桌而起的人,都怀疑自己刚刚是喝迷糊了以致于看错眼了。
杨钧因为方才惊恐的情绪,俊郎的脸上诡异而扭曲,而此时又被她莫名奇妙的话给说得愣住,脸上的表情僵住,瞪大的眼睛就像是怒目而视,很好地‘配合’了王雪儿。
“你跟花将军从小一起长大,她不会一朝富贵就视我们为陌路人的,她可是英雄耶,怎么会是表里不一,忘恩负义的小人呢?”王雪儿再接再厉,明里还在苦劝着杨钧,相信阿墨的品德,实际上却是在向大家透露一个信息,那就是他们都是阿墨微末时的朋友,现在她名利全收,位高权重,就故作姿态,让他们在这里苦等一天,还极有可能直接就爽约,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岂不就是与她英雄的名声相违背,跟表里不一,忘恩负义的小人有何区别。
在场的酒客从他们进来就一直陪他们等到现在,自然是清楚他们等了多久,原本他们是在看好戏,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天生喜欢同情弱者,尤其是男人对上柔弱的女人,正义感爆发的他很容易就会被别有居心的女人牵着鼻子走,心思随着她的话而转动。
听了王雪儿的话,有些人已经不自觉地开始怀疑他们景仰的花将军是不是真的徒有虚名,很显然,若是今晚阿墨真的没有出现,那么明天,不用王家再做什么,有关阿墨负义的谣言一定会在京都满天飞,对于她的名声将是极为不利。
王雪儿这一招确实够狠,而等了大半天都没有见到人,她也以为阿墨不会再出现,心中的怒气经这一番表演又化为得意,她不是笨人,自是知道家族有什么打算,但她并不希望能成功,无论这个花离墨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墨。
然而正当事情照着她的预料进行时,一袭玄色长衫的人影出现在酒坊门口,瞬间诡异的寂静气氛漫延开来,酒坊内的所有人仿佛被按了暂时键,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噙着抹笑意,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无所觉般走了进来。
夜风微凉,那人淡然自若,却掩饰不了额间渗出的薄汗,气息也有些微喘,看得出来,在之前必然是经过一番颇为激烈的运动。
这个人,在场的人基本不认识,但是看其气度和落在杨钧两人身上的目光,只要不傻的人都能猜出这个人必然就是他们久等一天的传奇人物——花离墨,花将军。
只是,花将军竟是如此的年轻?看起来不过是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
果然,只见来人径自走向僵硬住的杨钧和王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