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呦,翅膀硬了!杀人了你就痛快了?
你看看你二叔,还不是因为当日图一时痛快,才东躲西藏离家去,到现在连家也回不得。何况你一个小娘子!”刘四娘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闺女的一举一动,看见她脸上有了犹豫之色,心下便有几分把握了。
李长歌知道娘亲自从去了本司三院就掉到钱眼里了,自然也顾不上为自己着想,想到此不由的冷哼一声,却不接话。
“胳膊还能拗得过大腿去?虽说那官人不曾要了你,只是没有了清白,如今不嫁他还有甚法子?”刘四娘不由的叹了口气。
还有更深的一层刘四娘没有说,西门家家大势大,别说在太阳县,放眼整个东平府也没有人敢在他家门前动土的。就是县太爷也只有在西门家卑躬屈膝的份儿。
那西门官人要纳妾,就是平常官老爷家的小娘子也不屈才的,李家平头小户,连隔壁徐木匠都瞧不上,寻常人都要踩两脚的,跟西门家这样的大户计较能有甚好果子吃。
这些话却不能跟闺女说,只好好劝着她趁着大官人此时还有些新鲜,嫁过去也算是衣食无忧了,若是得宠生下一儿半女便能在西门家立足了。
李长歌听到那句‘虽然不曾要了你’不由一愣,心下勾出些期许,忙问道:“娘的意思是那畜生不曾沾我身子?”
刘四娘也是一愣,她分明记得西门庆说的很清楚,原也只是赤城相对,并不曾成事儿了,那不成自己闺女以为事成了?
“怎地不知?”刘四娘便说着便拉着迎儿归入那卓二姐的帐子,仔细检查一番,脸上不由的露出笑意来道:“哎呦呦,真是傻丫头,竟然不自知!可见大官人看重你,并不曾轻薄于你,既如此赶紧定了亲事儿,早日嫁过去!”
门外烈阳之下西门庆正勾着头贴在门上听着,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透了,手里握着一把金撒扇,身子僵着一动不动,不敢自己扇风,生怕惊动了屋内之人。
“我不嫁,我不做妾!”
李长歌心想什么看重,果然看重就该正正经经找个媒人到家里去提亲,那里会使出这样下作的手段逼她就范!
“迎儿,不过是个虚名你,你有何须争!
果然入了大官人的眼,在家也是金尊玉贵!娘怎地会害你!
”刘四娘痛心疾首,西门家可是高门大户,却没有高门大户的规矩多,想要嫁过去当妾的小娘子也是人山人海,偏偏自己闺女却不愿意……
是呀,被这厮用肮脏下作的手段看了,世人若是知道个一点半点,便会疯言疯语,千夫所指都会是她李长歌一个人。
至于始作俑者的西门庆,家大势大,趋利避害的芸芸众人,便是闲话也只是艳慕而已。
可是,她便要委身给这个人吗?
那看着多像是一条铺满金银富贵的捷径呀,高门大户,使奴唤婢……
可是嫁给他便是辜负了自己学医的初衷,世间万事都可舍,唯此一条,她舍不下。
“我不想嫁。”
“可事已经出了,如今你清白之名也没有了,若不嫁她难不成像娘一般?”刘四娘见自己闺女硬起不免有些气馁,她这一辈子没有硬气过,原盼着闺女嫁的好,自己也跟着风光一次,谁知道到如今竟……
想到这些刘四娘不由泪如雨下,泪水花了她脸上的妆容,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如今这世道失了清白的小娘子那还有人家敢要?
“娘,我又没死,你哭甚?”李长歌被刘四娘这一哭,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若是不能学医,好似这后半生的期盼全都落空落尽了一般,又想着二叔回来了,事情未必就坏到娘亲说的地步。
“你这般可不是生不如死?果真死了还落下个贞节牌坊!”刘四娘心里气闷,便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埋怨,说话便不管不顾了。
李长歌听完这话心里又是一凉,低着头泪就掉下来了,忽的猛然抬起头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偏不死,我又没有做错事儿,那些害我的人都好好的,我为何要死?
不就是被人看了一遭,看了就看了,难不成还少块肉?
我不仅不死,我还要活的好好的,更不嫁那算计我的人!大不了一辈子给自如哥做使唤丫头,好好学医,做成了大夫,治病救人咧。”
刘四娘被吓了一大跳,历来这李长歌嘴笨,人问十句能回一句,这回竟然这样长篇大论,说出的话实在不成体统,还扯着嗓子大言不惭的说看了就看了!
此时站在门外的西门庆脸都扭成一团了,什么叫“不就是被人看了一遭,看了就看了,难不成会少块肉?”
这小娘子的想法实在新奇的很,西门庆实在无法理解,他虽然风/流成性,流连本司三院,到底也知道女子“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本以为自己够不要脸的,谁知道这小娘子竟然将自己生生的比下去了。
正所谓男女有别,他虽荒唐,世人却容得下,这小娘子如此离经叛道只怕有的苦吃喽,真真是好生有趣!
那刘四娘愣了半晌忽的想到了甚道:“你个死心眼子,你个小娘学医作甚?好好跟着官人才是正经。
再说了,便是那徐自足也不过是东山医派的一个学徒而已,做了西门家的二娘子,不比跟着那小子强千倍万倍?
徐家小子的娘本就看你不惯,如今你又失了清白,便是那徐家小子他能答应?”
李长歌此刻便咬死了不接话,只把头倔强的偏向一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