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裹着放到挂满纱帘的拔步床上,西门庆将披风取下吩咐丫鬟小玉道:“拿凉水冰的帕子给她敷上,不停的更换,莫要烧坏了她。”
“爹直管后头请大夫,我定然伺候好这娘子的。”这丫鬟梳着双垂鬓,细长眉,单眼皮,身量不高,穿一身碧色的衣裳,做事利索却姿色平平。
那西门庆看了一眼已经脱了形状的李长歌,一言不发转身出去了。
来安,来兴都穿着灰色的短打,腰间系着藏蓝色的汗巾子,穿着阔腿裤,绑了脚,弓着腰猫在门口见西门庆出来道:“爹,到后山请大夫?”
“将我二叔三叔都请来。”西门庆医提袍衫,抬脚跨出门槛,看了两个小厮叮嘱道。
来兴一愣,心里叫苦不跌,西门庆的二叔三叔自来不和,只怕是难请的。
来安伶俐扯了一把来兴道:“爹只管陪这那小娘,小的们去去就回。”
两人一溜烟从侧门出去跑后山去了。
“你知道那二老爷和三老爷向来不和,这会一起请便要找骂了!”来兴一路走一路抱怨。
“蠢才,方才那般你若是不立刻走开,看爹不揍的你屁股开花!就你兴头的知道二老爷三老爷不和,难道爹不知道?爹既然这般说了,自由他的道理。”来安素日贴身伺候西门庆,知道他狠起来下手又狠又毒,方才看见那小娘子被折磨的快没有了人形,心里窝着火咧,惹他自然就是一顿胖揍,这个来兴傻鳖,自己要找死却也连累自己!
那来兴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不敢答话,只说道:“你会说咧,现在如何请?”
“你去请二老爷,我请三老爷。分开来快,省的回去爹骂。”来安看见来兴低头只顾走路,混混沌沌的,算了,自己请最难缠的三老爷罢了。
……
李长歌慢慢张开眼睛,鹅黄色的纱幔,纱幔里隐着床上的雕凤簇花,自己谁在鹅黄色锦被里,不是大牢。
是不是已经死了,去了阴司?
侧过头去看,只见在纱幔外一个身量高挑的郎君,藏蓝色的圆领袍,背着手不停的踱着小碎步,不耐烦的道:“小玉,快些取来冰好的。”
“爹给你……”小玉跑的额角都渗出了汗,裙影翩跹,小步朵朵,忙将冰好的帕子递给西门庆。
西门庆拿着帕子便撩开纱帐,见李长歌睁大了眼睛正看着他,便伸手去取她头上的帕子。
李长歌一见西门庆下意识身子便往床里缩,口舌干燥,不由的声音沙哑的对着西门庆说道:“别过来!”
那厮正要近前,忽然听到这句话便又将手缩回去了,端端的坐在床边,却对着她温和的一笑说道:“不过去,不过去。我给你换帕子,别烧坏了。你叫你娘寻我,这回子见了我又如避蛇蝎。”
李长歌一愣,方才想起前因后果,为了活路,她的下半生就要交付给面前的这个人了。
她用尽力气要坐起来,只是浑身无力。
那叫小玉的丫鬟忙上前扶她起来歪着,躬身退到一边去了。
“叫你娘寻我,自己却成了这幅模样,若不是我去了大牢,你且要如何?”西门庆伸手给长歌换了帕子,将换下来的帕子递给了小玉,面带笑容,温和从容,言语中满是宠溺心疼之态。
她想到二叔大堂上的捱的打,想到徐自如的熬刑,想到张大户的死,想到后娘那番话儿,想到自己牢里的决定。
真见了这厮,要他救命救急,却开不了口。
只有眼泪含在目中打转。
生于市井陋巷,被亲爹冷待,被后娘作践,困顿于泥潭是非之中,却从未看轻看低自己,偏今日今日她的身家性命都要求这人恩赐。
一把抹去额头上的帕子,跪在床上便给西门庆磕头,将眼里的泪水含进去,边磕边说道:“小娘子李长歌有事儿求大官人!”
“小玉扶她躺下,有话躺着说也是一般的。”西门庆口里这般说着,却等不得小玉,他自己便将她扶着躺下了,宽大的手掌,温柔的眼神,体贴备至。
她饿了两天,又发着烧,浑身疼痛又乏力,轻轻一扶她便不由自主的躺着了。
“长歌求大官人三件事儿,只要大官人应了,长歌便……”李长歌看着西门庆那张俊俏的脸庞,这人纵容不是好人,到了绝处,只有这人帮得了她。
西门庆见她病的不轻,却神色急躁,眉头深簇,大约知道了她所求之事。
当日堂前那一幕,他何尝不动容?
“便如何?”西门庆不接话,只是从小玉的手中接过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起来。
“嫁给大官人做妾。”李长歌原来拼命仰起来的头,此时终于无力的垂在枕头上,她曾经说过的话儿都做风吹散,不做妾,唉……
这世上的事儿那能由着自己,最终她还是要给人做个妾。
“所求何事,你且说来听听。”他全然不似往日那样调笑,此时此刻一本正经,端端一坐好似那读书相公一般,也有着些稳重可靠之态。
李长歌苦笑一声,或许这厮当日撂下那话的时候便料到早晚有一日自己要来求他,这些事儿纵容不是他做下的,多多少少都与他有干系。
“我想问大官人一件事儿……”李长歌一双眼睛明如晨光,深若寒潭,此刻正盯着西门庆的目光寻找蛛丝马迹。
“你且问,知无不言。”
“杀我爹,做下这局大官人可有份?”她纵容要嫁也要明明白白的嫁,不能做个糊涂人,当日大牢之中,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