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妈握了握我的手臂,我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放心,低声说:“那是爸爸,我不害怕。”
她欣慰地看着我,“去吧,送你爸爸最后一程。”
我颔首,从容肃穆地朝着冰棺走过去,末了,在冰棺右侧站定。
“开棺吧。”
随着一道清晰低沉的声音响起,两个男人开始动作,廖玉珍也牢牢地盯着冰棺,并且把陈安妮拉到身边,“看清楚了,记住你爸爸的样子。”
陈安妮一滴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抬手拭去,目光紧紧地盯着慢慢开启的冰棺,嘴唇抿紧。
冰棺里逸出刺骨的寒气,还有檀香的味道。
他穿着中山装,身上盖着一张偌大的挽联,纸上有道家的八卦图案,冰棺里还放着很多锡箔纸做的“大元宝”,看上去花纹繁杂,手艺甚巧。
我按照叮嘱揭开他脸上的红布,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脸颊,一凉。
皮肤似雪,他闭着眼睛,很安详。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怖。
“爸……”陈安妮已经抱着廖玉珍的肩膀哭了出来,然而,奇怪的是,我非常平静,眼眶出奇的冷。
我接过姑妈递过来的饭碗,拿过筷子,开始给在场的亲属喂米饭,走到苏幕跟前,我平静从容地夹了几粒米抬起来送到他嘴边,他看了我一眼,低头吃进去。
最后,我自己吃了一口,然后喂给爸爸。
“好了。”司仪叫停,然后让我去外面。
我走到门外,乐声又突然响起来,我抬起碗猛地朝地上摔去,“啪”的一声脆响,碗瞬间四分五裂,然后我又将筷子折断。
大家都看着我,或许是担心,可现在,我真的还好。
少顷,里面的人都走出来站到门口。
然后等了一会儿,他们抬着木制的棺材出来了,棺材一出灵堂,随后便有人迅速地拿起扫帚将屋子里的灰尘往外扫。
我正好站在门口,瞬间被呛得不行,苏幕将我往后拉了拉,我几乎是靠在他身上。
从陵园回来,已经是下午五点,我们送走了亲友后,就去花厅商量后续事宜,大家都已经疲累到极点,纷纷躺在沙发上休息。
我和苏幕是最后到的。
廖玉珍正在说关于公司股份的事,语气听起来很激动,“安妮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怎么可能没个交代呢?”
我进去,廖玉珍倏地将目光投到我身上,冷冷地住了口。
律师也已经到了,他显然认识我,扶了扶眼镜说:“既然人都到了,我传达一下陈先生的遗嘱。”
大家围桌坐下来,律师摊开两份法律文件,一份是股份继承书,另一份我只看到几个字,不知道是什么。姑父又将爷爷留给我的股份让渡说明拿了上来。
廖玉珍望着这几份文件,神色凝重。
无疑,这些东西摆在眼前,不用说明也很明白了。
大家都冷静地听律师走了一遍程序,他总结道:“所以,之后陈之冰女士会成为天承物流公司的最高股份持有者。”他看向我礼貌地点了点头。
这些文件压倒性地为我而准备,我讶异,震惊,混乱……为什么都留给我?我对公司经营这方面是完全一窍不通,若说给我一小部分股安顿我的生活,这我还能理解,但是现在把公司给我实在令人费解。
不止是我,姑父和姑妈都露出困惑的神色。
四哥肃静地坐在我斜对面,只有他面容镇静,像是早就知道结果一样。
我蓦地想到廖玉珍之前说过的话,我一抬眼,果真,廖玉珍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听律师说:“但是陈先生在这上面附加了一个条件。”他说着将那一份文件交给我。
“股份让渡书有法律效应的前提是,陈之冰女士必须和陈培源先生缔结婚姻协议,并且委任陈培源先生为执行总经理。”
这话一出,大家都是一震。
我没敢去看苏幕的脸色,我站起身,“如果我不跟陈培源结婚呢——”陈培源是爸爸给四哥取的名字。
律师雪亮的眼睛从镜片后看着我,然后从容地宣读,“那么所有的股份都会转到陈安妮女士名下。”
廖玉珍的眼睛闪了一下。
我攥紧了拳头,这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结果爸爸已经填好了。
我想了想冷静地问:“她需要和陈培源履行婚约协议吗?”
我这话一出,陈安妮沉寂的眼睛蓦地转向我,似乎透着几分不解,我没有理会她,只是再问律师。
他回答:“不需要。”
“好,那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