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
哪怕是到了行宫已有月余,仍是免不得有几分思乡情绪,亦或者说,思的不是乡,是人罢了。
九皇子胖乎乎的手中托着一只夜光杯,玲珑剔透,煞是好看。他坐在藤椅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叩在自己膝头,面前有几个容貌清秀的舞姬脚步轻盈,水袖微扬,脚踝上箍着一串银铃,跳起舞来叮铃铃的很是好听。九皇子眯起了本就细长的眼睛,掩唇打了个哈欠,抬手示意一旁的仆从将酒满上。
夜光杯在月色里带着荧亮的光彩,九皇子将杯子往一旁推了推,道:“拘着做什么,不过就是闲着没事,寻你陪我喝两杯。”坐在他下手的男子身量欣长,换下玄色侍卫服后,只着了件蜀锦袍子,正是叶榆。
叶榆闻言垂首道:“殿下,卑职有职,不得饮酒,还望殿下见谅。”
九皇子执意道:“又不是让你喝的烂醉,怕什么?只是陪我随便喝两杯罢了,误不了事。”
叶榆这才端过夜光杯,只觉得入手有些滑凉,他朝九皇子举杯敬过,这才敛袖一饮而尽。九皇子打一旁看着,满意点头,唇角带笑道:“这才对,爷难得有瞧着顺眼的人,寻你来说说话总比寻其他人要好得多。”
叶榆正了眉目,笑着道:“殿下严重了,寻卑职来实属卑职的荣幸。”
九皇子晃荡着手中的杯子,把脚翘到一旁的垫椅上,真似闲聊般道:“每年在这行宫都很无聊,没什么劲,这些园子也都逛够了,瞅着怪烦的。皇兄他们倒是个个都忙,你瞧,就我闲着了。”
叶榆对九皇子的话,也就是随便听听。别看九皇子如今摆出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实则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没事充当个活宝哄哄华兴帝开心,吃吃喝喝玩玩,园子里还养了十几个舞姬和丫鬟,别提多自在。其他皇子若是有九皇子一半得宠,早就高兴的做梦都要笑醒了。
九皇子似看出叶榆想什么一般,撇撇嘴道:“少用那眼神瞅爷,你当我乐意这样?其实还不是都一样……不过看你舍得放下哪个罢了……”
他话虽说的含糊,叶榆倒也能明白。陪九皇子闲坐了会儿后,忽然听他道:“前几天来的那拨西秦使,这两日是不是要开宴了?”既然别人是来降的,他们华国自然要摆出些姿态来。
叶榆道:“是后天,在万树园设宴。”
九皇子挑着一双细长的眼睛,似自言自语道:“你说,这西秦怎么说降就降了呢?”
“打不过,就降了吧。”叶榆随意应着。
九皇子摇了摇头,端着酒杯压了口酒,咂舌道:“不都是听人说金人厉害,都是喝人血长大的……”
叶榆抬眼皮子看了九皇子一眼,心道这种传言是用来吓孩子的,怎的还当真了。
九皇子轻咳两声,轻哼道:“叶大人,你到时候可要帮我仔细看看,这西秦使跟咱们有什么不一样。”
叶榆疑惑道:“殿下不去?”
九皇子掩唇打了个哈欠,摆摆手道:“哪能是谁都去的,爷一个闲散皇子这种场合父皇多半是想不起来叫的,不过五哥他们估计都会在,你到时候别忘了帮我瞧着点就行,听说还有一群西秦舞姬……”
叶榆忙打断道:“是,知道了殿下。”
九皇子笑呵呵的瞅了眼叶榆,上下打量他一番道:“行啊叶大人,清心寡欲的很……”一般出门来,身旁都会带上一两个使唤丫鬟,或是到了行宫后,找管事在外头买些回来,这些实属人之常情,自然无人会觉得不妥。叶榆就显得另类了,身旁带的是小厮,过来后,也没人见他园子住的有丫鬟舞姬。
叶榆哪里是清心寡欲,他偶尔摆着指头一算,也有种晴天霹雳的感觉,不过让他背着老婆在外面倒腾出这等事,他也是不愿意的。于是一天天过得,越发没有神采,连带着五皇子都瞧出他精神萎靡了,数次提醒他早些休息,话里话外都是劝他切莫让酒色迷了眼。迷个屁,他现在就差出门借本佛经每天念念了。
九皇子也不继续逗他,抬手招过一个舞姬搂在怀里,对叶榆道:“对了,叶大人明日还要当值,爷就不留了。”
叶榆忍住翻他白眼的冲动,恭敬一礼后,这才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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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问薇也差不多有四个多月身子,腰身渐渐开始显怀,有次她闲着无事端了针线笸箩来想做些绣活,忽然感到肚子里头有轻微的动弹,她有听周婆婆说过,是肚子里头的小家伙能开始活动手脚了。这让陆问薇惊喜的不行,但想到不能跟叶榆分享这初次的欢乐,心头不免有些遗憾。
这时候她偶然会想到叶榆那个早已经被抹杀的差不多的梦想,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安宁的小日子,两个人,谁也不分开。当然叶榆想的是买一个大宅子,多买些庄子,顺带做个地主……
陆问薇忽然觉得,似乎也不错。
叶榆不让她劳心算账目,家中的事宜都交给了叶涟雪,她只负责拍板就好,这样一来倒是闲得很了。天气闷热,又出不了屋子,她只能在屋里走动走动,也算是活动了筋骨。
雕琢的似木根般的桌案上摆着一套雨过天青的茶盏,叶榆喜欢茶,平日里若是闲着无事了便会撩了衣摆坐在这,小炉烧的滋滋作响,他修长白皙的指尖在这雨过天青色的映衬下格外好看。
陆问薇想着便忍不住俯身捏起一只小巧的茶盏来,原本只是想随手把玩两下看看,谁料不知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