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勋贵,当年太|祖寒微时,老父身死,没有银钱下葬,邻居劝他把妹妹卖了,亲戚避之不及,只有同村教书的沈夫子动了恻隐之心,他自己是个读书人,一心功名,家里两亩薄田常年荒废在那里,便给了太|祖安葬老父,还亲自写了碑文。
后来太|祖一朝得志,封了沈夫子为安国公,世袭罔替,并立下祖训,周家在一日,沈氏在一日,迫沈者,当视之谋逆。
按道理来说,只要沈家人没有脑抽到去造反,几百年的富贵逍遥是跑不掉的,其实不然。
朝堂历来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不是你想置身事外就能了无牵挂,不提官场□□,就是几十年一度,一度几十年的争储,也够沈家喝一壶的了,安国公沈氏代表的不是什么势力,而是一种象征,旁人是与国有功,而沈氏是与国有恩,在一帮清流势力中说话非常重。
自古参与夺嫡的皇子有几个好相与的?他们才不管什么恩情不恩情,直接逼你站队,可怜沈家一门清清白白的读书人,哪里玩过这些,站错队好几回,到最后还是靠着太|祖遗训撑下来的,近些年好一些,沈家压对两回宝,又恢复了往昔的尊荣,只是这一遭夺嫡,站队难度却比以前大多了。
今上年逾五十,嫡皇子行三,剩下的全是庶出,偏偏皇后无宠,带累得嫡子至今未封王,倒是七八个封了王的庶皇子斗得欢畅,其中又以二皇子与七皇子为翘楚,不出意外胜负就在这两人之中了,前国公沈父咬咬牙投了母家更胜一筹的二皇子,想着这回好歹是五五之数,不如拼一拼。
不出意外,五五之数,可那个意外偏偏横空出世了。
边关大捷,打退须臾和回郜林两大蛮夷,立下不世奇功的龙致大元帅回京述职,大殿之上,常年覆面的头盔摘下,竟是那个传说中“体弱多病,生性暴戾,无能为,实不堪重任”的三皇子周清阁,沈父回府呕了一大口血,夜里就去了。
第二年周清阁起兵逼宫,什么身具明主之象的二皇子,什么惊才绝艳的七皇子,统统做了刀下亡魂,老皇帝被逼禅位,第二天就驾崩了,周清阁即位,拟年号长安。
说是长安,可上京内外却一点也不平安,新帝上位,大肆剪除诸皇子残余势力,午门外的青砖染红了半里,那段时间沈家上下连带着看门的狗夜里都竖起一只耳朵,生怕下一个抄家灭门的就是自家。可直到沈锋顺利袭爵,周清阁也没什么动静,反而给了他一个轻车都骑的实缺,正是天子护卫,一时风光无两。
等沈家三年孝期满,周清阁直接把禁军统领的位置给了沈锋,俨然将其当成了心腹,想巴上这条大船的人就多了,一路行来,李蛟撞上了四个马车坏了的,六个帕子不小心飞过来的,进了长公主府,更是莺莺燕燕,不胜枚举,连沈锋那张冷脸都没能打退菇凉们的热情。
长公主是新帝胞姐,也是唯二的皇家人之一,周清阁下手之狠史无前例,生生杀到皇家只剩姐弟二人,太后转不过弯来,在先帝灵前自尽,长公主倒是心态好,驸马被杀之后赶走一大帮姬妾,在公主府里养起了面首,新帝也不恼,得到美貌的少年还会给长公主送过去。
长公主年纪不轻了,却很有韵致,一身贵气凌人,那种气势李蛟除了在华阳太后那里见过,再没有旁人。
“我素日听人说沈家二郎一个抵得过一百个兰公子,还不信,今天倒开了眼界。”长公主嘴角微翘。
兰公子是今科探花杜若兰,生得俊美fēng_liú,做过长公主一段时间的入幕之宾。
李蛟不知道谁是兰公子,却不妨碍他看出长公主明显的“求勾搭”眼神,心情微微荡漾了那么一秒:他昨天照过镜子哒!就是他自己的样子哒!这么有魅力真是让人美翻哒!
随即清醒过来,他可是有妻(?)有子的人!
他腼腆的笑了一下,蹭到沈锋身后装兔子。
长公主一向爱讲究个你情我愿,见李蛟这样,心思也淡了,吩咐人引沈家兄弟去湖边赏莲。
沈锋给李蛟使了个眼色,当然,用他那张冷脸做出来,和眼刀也没什么差别了,兴致勃勃的李蛟就像是被冷水浇了个彻底,这才想起西边水榭还有个等不到他就跳湖的周家大小姐,人就蔫了。
此周家非彼周家,与皇室同姓不同族,当年跟着太|祖打天下的大半都是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奴隶出身的也不少,太|祖就让他们跟着他姓周。
沈锋把李蛟押到湖边,水榭亭子里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并不真切。
李蛟咬牙走过去,沈锋想了想,忙自家弟弟尴尬,索性走开,他想着自家弟弟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个弱女子给吃了,所以走得很放心。
李蛟到了近前看去,才发现水榭里的人并不是周家大小姐,而是个俊美冷锐的青年,当场就斯巴达了,当然,斯巴达的原因不是这个人长得太帅了,而是这货他见过的!始皇大大梦里那个成年版的他!
李蛟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疑似成年版嬴政的俊美青年负手看着他,黑眸幽深如潭水:“见到是我,很失望?”
李蛟眨了眨眼,怎么听着不大对头的样子?
见他不答,似乎是默认,俊美青年面上划过冷怒之色,抬手死死扣住了李蛟的肩,手上青筋毕露:“沈锦!沈锦,你就是吃定朕舍不得动你是不是?”
李蛟欲哭无泪,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