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地儿大,内室格外敞亮。
梁氏这里的摆设与各房不同,屏风隔开两处,又自成一个小书房。梁氏就同她在这边说话。
齐氏的目光首先落在紫檀案几上零落的几张字帖上,用插着花的汝窑瓶子压着,倒看着很是随意。
梁氏娘家是清苑有名的大商户,嫁妆丰厚。她这里随手拈来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
字帖似乎有些薛大儒的笔法,只是相比之下生涩不少。
注意到齐氏的目光,梁氏抽出一张字帖解释道,“这是赵解元替汶哥儿写的字帖。”
汶哥儿平日跟着老太爷读书,每月到了放课的时候,就回来睡在梁氏这里。因汶哥儿用功,梁氏给他弄了这个小书房。
“就是那个要跟杨氏娘家结亲的赵解元?”齐氏不知听谁提过赵解元这事。
“可不是。”看得出来梁氏对赵解元颇为不屑。想来是因杨氏的缘故。
怪不得二老爷托他写的字帖,会被梁氏这么随意丢着。
也是二老爷宠她,事事都叫她拿主意。
齐氏既不艳羡也不嫉妒。个人有个人的福气,争这些岂不是日子要过得不如意了。
“赵家这么刚一松口,那边就巴巴地送上去。听说这次来的不光是杨氏的小妹,还有两个姨娘生的庶妹。”梁氏说道。
“哦,这是何意?”
“赵家在保定府置了宅子!”梁氏抿了口茶,露出个意味深长地笑脸。连庶妹都跟着来了,还不是给赵家老太太相看的,等人家相中哪个就是哪个了。
“原来是这样。竟还有这样的人家···”齐氏感慨一声。
怪不得杨氏一味地拿捏姨娘们,原是家学渊源。
这个家里,就数她精明。
齐氏跟着笑了。
想来杨氏几个妹妹要住上些日子,到时候还有的闹腾呢。
“早知这样,方才在母亲那里,我就该让权出来,给她管家试试。”齐氏遗憾地说道,“她掌了权,尽管带着她那三个妹妹折腾去了,我乐得清闲。”
妯娌几个,只有齐氏能跟她推心置腹说些话儿。
梁氏还有话要对齐氏说,拿屏风当幌子,屏退了身边的人。说道,“五弟妹,今日的事你不觉得奇怪?”
“二嫂指的是?”
“你想,无缘无故的,老安人怎么三番五次提庶子**的事情。”
“难道二嫂是说有人在母亲耳边挑唆着?”
“若不是这样,老安人怎么行事这么雷厉风行。”老安人不是做事笃定的人,相反,她是瞻前顾后的性子,还经不住别人挑唆。
这一点,张延远完全随了母亲。
齐氏道,“范云芝一直想进张家的门,她要是没有动作我才觉得稀奇。”
“单一个范云芝能挑起这些事来?范云芝那个哥哥虽然地位卑贱,却也常年在贵人圈里行走,难不保有人想巴结他的。你经点心。”梁氏将范云芝跟杨氏中间那层关系挑开了告诉齐氏。“我听说杨氏这阵子可不安稳。她娘家那边,似乎私下跟范云芝的哥哥接触不少。”
“这样一来,倒是合理了。”
也是了,杨氏上蹿下跳那个样子,狐狸尾巴早该露出来了。
“范云芝能托到杨氏那里,未必没有后招,你要仔细些。”梁氏一向娴静少语,对着齐氏她却想尽办法地劝说,“我多嘴说一句,今天是两个庶子,焉知明天是不是庶女,后天是不是连他们老娘也要进府。”
齐氏哪里不明白,说道,“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心早就累了。我现在想着,只要晨姐儿和晞姐儿好,就够了。”
不想再沾他们一点事情。那两个庶子那里由老安人管着,不必她去操心,这再好不过。
晨姐儿要嫁人了,晞姐儿却还小,她不能不为晞姐儿打算。
只要张延远不提将范云芝领进府里来,她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专心把晞姐儿教出来,待晞姐儿大些了她自有自己的打算。
两人又说了些话,直到日头落了,齐氏才告辞。
张延远惹了齐氏生气,自己心里也十分不快。好在有晞姐儿在,他才忍下来不发作。
老安人竟然一意孤行将两个庶子接回来。
不知为何,他觉得这事跟范云芝脱不了干系。谁最想两个庶子回府入族学读书,还不是范云芝。
枉他信任她,范云芝竟然敢背地里有动作。
他太纵容范云芝了,张延远暗暗想到。
晞姐儿在内室一言不发地坐着,许是不满两个哥哥入府,她哭了一通后就不愿说话了。
父女两个大眼瞪小眼坐了半个时辰,晞姐儿的眼皮开始往下耷拉,头也一低一低的,就快要睡着了。张延远将她抱起来放床上安顿好,她便呼呼睡了起来。
在存惠堂可劲儿哭了一鼻子,她精力被耗尽了。虽然没能阻止两个庶子入府,起码她一闹腾,都知道衔玉院不好沾惹了,两个庶子也不敢平白过来了。
这样对大家都好。她前世也是有孩子的人,见到小孩就忍不住怜惜。可两个庶子身份太特殊了,她不会当滥好人给自己和母亲添麻烦。
说她自私也好,无情也罢。这个大家互不招惹的结果,是她最希望看到的。
她放心的睡下了,老安人那边也是。于大家而言,都了却了一桩心事。
张延远轻手轻脚地出了内室,到书房看书去了。
到了夜里,竹眉来请他,说是齐氏请他回去歇息,别看书熬坏了眼。
他心中正这样期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