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瑶华宫离开之后,俞蕴之便往关雎宫赶去。外头风雪仍是不小,不过坐在轿辇上,手中捧着汤婆子,也不觉难耐。忽的,下头抬着轿辇的内侍之一陡然一个踉跄,俞蕴之只觉一阵晃荡,忙扯住轿辇的软垫,幸而候在轿辇外头的白水扶了一把,否则俞蕴之就要从轿辇上摔下去了。
踩在小杌子上头,俞蕴之缓缓自轿辇上下来,以小羊皮所制的软靴踩在薄薄一层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抬手轻抚了抚胸口,俞蕴之心下仍有几分忐忑,面上带着寒霜,开口问了一句:“到底怎的回事?”
听出贵妃娘娘言辞之中的冷意,先前踉跄的内侍眼眶都红了一圈儿,他年岁也并不大,方才十四,因着是北方人,身量高大,五官又称得上出挑,这才送到关雎宫之中伺候贵妃娘娘。眼下未曾想到还没得着贵妃娘娘的青眼,便惹了主子动怒,该如何是好?
内侍名为连顺,此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俞蕴之不住的叩头,哭着道:“还望贵妃娘娘赎罪,奴才也不知到底是为何,只觉膝头被东西狠狠打了一下,如此才站不稳当,惊了娘娘。”
冬日原本便有些难熬,内侍身上只着了藏蓝色的服制,薄薄一层,再加之呼啸的寒风,让这内侍冻得全身发抖,手掌通红,便仿佛萝卜一般。
俞蕴之也并非刻薄的性子,这内侍瞧着也有些可怜,反正她也未曾受伤,便无需计较过多。
“起身罢!这月罚奉一半,若是再有下次,便不必再在关雎宫伺候了。”
话落,俞蕴之在连顺千恩万谢之中上了轿辇,还未离开这处以宫墙围成的廊道,便见着白水这厮径直蹲在地上,不知自雪地上捡了什么物什。
俞蕴之眉头微挑,面上却未曾表现出半点儿异样,开口吩咐一句:“先回宫罢!”
待回到关雎宫之中,俞蕴之将身上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交到了白芍手中,而后将白水唤到暖阁里头。
捧着巴掌大的瓷盏,俞蕴之轻啜了一口香甜的姜茶,一股暖意顺着喉间涌入肚腹之中,使得周身浸润的寒气消散了不少。
“你捡着什么物什了?”
听得问话,白水并不言语,自袖笼中取出一物,而后缓缓摊开手掌,露出其中指节儿大小的蜡丸。
“这便是打在连顺膝头的物什?”
白水微微颔首,问:“主子,可要将蜡丸拆开?”
暖阁之中除了白水,还有辛夷半夏等人,均是俞蕴之的心腹,此刻也不必忌讳什么。得了俞蕴之的吩咐,白水手上一用力,将蜡丸缓缓捻开,露出了其中拇指大小的字条。
俞蕴之接过字条,只见上头以小楷写了八个字————秽乱后宫,二月非龙。
见着这八个字,俞蕴之一时之间也有些摸不着头脑,碰巧福海这内侍伺候在俞蕴之身畔,其头脑素来是个活泛的。俞蕴之将字条递给福海,问道:“这字条是何用意?”
俞蕴之想不通何人会行出秽乱后宫之事,毕竟伺候楚尧的女眷,一共也便只有四人罢了,若是真真胆敢生出苟且之事,恐怕早便被旁人发觉了。
福海看清了字条上的内容,身子不由一颤,面色惨白的望着俞蕴之,低声开口道:“主子,这后宫指的是不是伺候太上皇的女眷?”
闻言,俞蕴之凤眸微缩,她倒是将这一茬儿给忘在脑后了!
秽乱后宫,二月非龙。
若是她未曾记错的话,苏姒霏肚腹之中的娃儿,如今约莫两月有余,难不成其肚腹之中的孩子,并非明帝的血脉?
一时之间,俞蕴之也无法接受这件事,毕竟苏姒霏如今还不满十七,若是其当真与旁人生出了苟且,那奸夫又是何人?苏姒霏当真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了吗?
咬了咬唇,俞蕴之抬起勾画了仕女图的纱罩,将这张字条放于烛火之上,只见火光一跃,字条便化为了灰烬。
无论字条上所言是真是假,都是有人想要借她手除掉苏姒霏,只是不知这人到底是何身份,若是自己中了他的圈套,恐怕便有些不妙了。
凤眸微转,俞蕴之抬起头来,冲着暖阁之中的众人正色道:“今日这字条一事,你们权当不知即可,即便陛下问起,也万万不可吐露出半个字。”
闻言,众人一齐应声。
俞蕴之低叹一声,紧了紧怀中的汤婆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到底是何处生出了岔子,她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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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便要到年节了,先前选秀事宜早便吩咐下去,眼下名录还未送回京城,不过人选是已然够了的,毕竟新帝正值壮年,且治国有方,不知有多少小娘子心中倾慕楚尧。
原本年节给各宫妃嫔的赏赐,都应当由俞蕴之打点,毕竟她手中握着凤印。偏生安太后听了安轻红的挑唆,非要亲自打点年节诸事,且态度颇为强硬,好似俞蕴之若是不将手中权柄交给安太后,便是天大的不孝一般!
俞蕴之也不欲与安太后起冲突,将此事知会了楚尧,而后便索性安生待在关雎宫中,把事情一股脑儿的都交到了慈安宫,外头诸事冗杂,也与俞蕴之无关了。
即便楚尧的后宫算不得充盈,但架不住明帝是个贪花好色的性子,留在宫中的太妃足足有十余人,加之宗亲与朝臣,一个个都不容有半点儿轻慢,否则若是生出了厚此薄彼之事,皇家的颜面也便难堪了。
近来俞蕴之因着年节之事,身子疲累,已然一连几日都忙乱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