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望第一来,目不斜视地进了书房,先是被手边实木手架上一排排一模一样的书页封皮所吸引。
一眼望去,那些封皮都是略显沉郁的暗红色。
视线最近处的几本,几行字跃入眼帘。
《聊斋志异》、《山海经》、《西厢记》、《牡丹亭》、《蓬莱夜话》……宁姐的书,和她这个人也挺衬。
只是--
宋望觉得,一个人得有多无聊,才能仔仔细细地给每本书亲手做封面。
满满当当几个书架,着实让人眼花缭乱。
宋望移开了视线,桌面上,只摆放了一个长颈玻璃瓶,玻璃瓶里盛了水,水里插着两枝花。
应当是月季,一朵暗红,一朵浅粉。
两枝花被人修剪过,没有绿叶,枝条光秃秃,花朵在细细的枝头摇摇欲坠,看上去,倒好像不是真的花。
宋望神色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宁姐已经走到了落地窗前,往外看。
如火如荼的晚霞从整扇落地窗映进来,她整个人便好像站在艳丽的火苗里,随时会消失一般。
宋望没有再往前走,看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宁姐似乎是轻轻一声喟叹,微微侧身站着,朝着他扭头笑了笑:“宋望,你还记得青城吗?”
“记得。”宋望淡淡地应声道,“家乡怎么能忘?”
这话说完,他似乎是觉得奇怪,神色定定地看着宁姐,慢慢道:“您也是青城人?”
他这称呼比以前都客气许多,直接差了辈
宁姐笑了笑,扭头过去,看着窗外,声音悠悠道:“是,我是青城人。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一户吗?因为那条河。”
宁姐伸手指了一下,宋望抬腿走两步,便看到晚霞下波光粼粼那条河。
“当年我第一次遇见你父亲,就是在傍晚,”宁姐看着那条河,声音悠悠道,“一条河从桥下穿行而过,他笑着跳上船,眉眼张扬,骄傲得像个孩子。”
“您认识我父亲?”宋望神色微微诧异,发问道。
“我爱他。”宁姐道。
宋望垂在身侧一只手微微收紧,握成拳,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抬眸定定地审视着她。
“就是我。”宁姐慢慢道,“传言里,那个让你家破人亡的女人,就是我。”
宋望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
宁姐看着他,似乎过去很久很久,也不曾开口。
窗外晚霞的艳色更盛,宋望绮丽如画的眉眼映在瑰丽的色泽里,宁姐侧头看着他,一瞬间觉得恍惚,伸出手,朝着他的脸上摸过去。
宋望一把握上她手腕,似乎是抑郁不已,使劲地磨着牙。
“那是宋清晖的选择,与人无尤。离开京城吧,我可以当做从未认识你。”宋望握着她手腕,差点握碎,半晌,却淡淡地说了一句,放开她手腕,转身欲走。
宁姐比他大好些岁,这些年,也私底下为他做了不少事,眼下到了这一步,真相昭然若揭,他却懒得再计较了。
感情的事,怪得了谁呢。
如果不是宋清晖有心,单凭她,怎么可能让宋家落到这步田地。
宋望紧紧抿着唇,大跨步往门外走。
身后,宁姐看着他高挑挺拔的背影,苦笑道:“你错怪他了。”
一句话,又让宋望停在了原地,没回头。
“我是一厢情愿,我一直爱着他,我甚至比你母亲更早认识他,可这些其实都没有什么用。他去京城,对你母亲一见钟情,追求征服她,带她回了青城。可是他没有变过心,从头到尾,爱的人只有你母亲而已。你应该知道吧,他将你母亲唤作香香,你现在也有了爱人,难道体会不到那些称呼里的爱意吗?”宁姐在他身后,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胳膊,声音轻轻道。
宋望在她的声音里慢慢转身,一字一句道:“可是我母亲杀了他。”
“她误会了。”宁姐苦笑道,“你父亲在外面醉了酒,是我主动靠近他,抱他吻他,带他去房间,被你母亲看见了。我是故意想和他发生点什么,可是他受惊一样地跑开了。”
“宋望?”宁姐看着他,试探道,“你怪我吗?”
她原先不觉得愧疚,她原本不会觉得愧疚。
可这些年,看着宋望,看着他从青城到京城,看着他从原本那样秀丽如玉的少年变成如今这样,很多时候都冷漠散漫的男人。
他因自己家破人亡,也因自己背井离乡,纵然走得越高,却不见得比原来幸福。
眼下他有了心爱的女人,一颗心终于因此而柔软,她却觉得愧疚。
宁姐看着他,神色忐忑而期待。
宋望愣了良久,突然抿唇笑了一下,他眉眼含笑地看着她,似乎是觉得不知所措,手指摩挲着自己色泽浅白的薄唇,笑着反问道:“怪你吗?”
宁姐怔怔地看着他。
宋望咬牙切齿:“我恨不得杀了你。”
“要是能死在你手上,我甘愿。”宁姐放下环抱着自己的双手,神色认真,苦笑道,“宋望,要是能死在你手上,我甘愿。”
“我妈妈她,能回来吗?”宋望看着她,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近,伸手扣上她纤细的脖颈,推她到窗边,手指用力收紧,一字一顿道,“杀了你,我妈妈她,能回来吗?宋清晖,能回来吗?”
宁姐被她掐着脖子提起来,越提越高,猛烈地咳嗽起来,无法开口。
“能回来吗?啊!”宋望声色俱厉地问了一句,下一瞬,松开手,将她直接顺着窗户甩出去,“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