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这个距离看去,战场就在眼前,天色已经越来越黑,然而满山坡的烟火及刺刀的寒光把战场给照了一个通透,战场四野,累累尸首,让人看了头皮发麻。
子弹划过天空,扎进泥土、身体,呼喊、凄厉的声线汇成一气,前一刻呐喊着的人下一刻可能便化作了尸体。
有个士兵想要冲过突破口,生生的被机关枪拦腰打成两截,打中瞬间,战士的身体还向前冲去,也许到最后死去的一刻还犹自未知。
另一个士兵直接冲进了几个日本兵的怀抱中,双拳难敌数手,几息之间,人被刺刀扎成血葫芦推了出来。各种各样的死亡,喷涌的鲜血,残肢,场面很惨烈,沈狱看得差点忍不住要偏过头去。
就在正面的突破口里,有士兵从上方被推出来,未曾站稳,小腿断裂的胫骨已经从皮肤里刺出来,还来不及惨叫,上方便几把刺刀扎过来,瞬间鲜活的生命在这里画上了休止符。
另一边有个士兵抱着日军从防御工事里滚出来,双双落在了一处火堆里,两人就这样在烈火中搏斗着,整个战场的场面都是极度混乱,也极度血腥,俨如修罗屠杀场。
战场之上数不尽的这类情景,正在突破口一带上演。远远望去,一群群士兵潮涌上去、又被推将出来。日军的机关枪还在轰鸣,子弹过处,留下黑旗军无数的伤员、尸体,鲜血斑驳流淌在泥土里。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到了这一刻,都已经没有不重要了。一切将会化为最直观的结果,无论场下、台面下的所有交手,也都是为了战场上的这一刻,当实力终于毫无保留地碰撞在一起,所有准备,才会真正化为现实层面的力量。
当两个团的人汹涌扑上两个联队守卫的防御工事。日军一方,实际上还是发挥出了属于他们的巅峰层面的力量。
黑旗军就犹如一片狂浪中岌岌可危的小舟,被人潮疯狂的冲刷下去,尽管在士气上占有莫大优势,但日军反扑过来的气势,也是极为惊人的。
两个团的人马,真的是一点兵力都没有保留,都全部填进了这两个最多不过能容纳五千人的高地当中。从军官到士兵、洋人参谋、同文馆的学生或者指导员、机关枪射手、通讯兵、旗手,全部都搭了进去,就连保卫在沈狱身边的特战队员,也全都给赶了上去。
战场上的喊杀声仿佛让整个朝鲜都在颤抖,在七星旗的指引下,黑旗军拼死的要越过这两处高地的棱线,将日军推下去,压个粉碎。
白刃战在每一处都在爆发,日军的抵抗意志,渐渐被黑旗军席卷吞没,他们也的确尽了自己最大努力在拼死战斗。他们也知道,在这里一退,到八一七已经无险可守,半个小时不用就能奔袭而到,而自己的友军正在狂攻八一七阵地,届时,友军将会被黑旗军前后夹击,予以歼灭。
在沈狱的亲眼注视之下,日军终于缓慢而不可抑制的崩溃了,他们渐渐的被推上棱线,接着被压了下去,接着就是整个阵线的崩溃,曾经那么凶顽的日军士兵丢下了步枪,掉头便跑。
就在敌军原来的防御工事里,黑旗军的一个旗手举着七星旗插在那里。旗手已经身受多处刀伤、枪伤,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度前进。
肉眼可见,他的腹部正血流不止,一根红白相间的东西掉在外头,沈狱有股想吐的冲动,那是肠子,人的肠子,沈狱不是不尊敬这个士兵,实在是这个感觉真的不好,也非常心痛。
那个士兵为了不让旗帜倒下,用自己整个身体重量将旗帜牢牢安插在泥土里,整个人,就有如一尊凝固的雕塑,而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其实那个士兵已经死去,是站在黑旗军的军旗下死去的。
更多的黑旗军将士没来得及顾及这个旗手,他们呼啸着越过曾挡在他们面前的高地,向逃窜的日军冲去,个个已经杀红了眼睛,见到黑皮的猪,就是一阵乱捅。
而日军,在崩溃。在逃跑,在胆裂。
“……还是被突破了。”川上操六语气平静,他站在战线的最后方,望着一群杂乱的士兵向后撤,有些士兵还想拉着他一起后退,而他通通甩手拒绝。
在川上操六的跟前,还有一些还未破胆的官兵顽强抵抗着。黑旗军将士一直在追击,向八一七高地的方向席卷而去。
少量的几支勉强组织起来抵抗的队伍,转眼间就被大队的黑旗军淹没。到了后来,日军再无半点抵抗的勇气,不是逃跑,就是原地投降,或者剖腹自杀。
川上操六的脑袋在这一刻很清明,许多以前没想通的事儿在此刻都想通透了,但有一件事情到如今都想不明白,他希望知道答案,但他知道这个答案怕是永远也指不定了。
放眼四顾,还朝着八一七阵地方向逃跑的己方士兵,只剩下几百人。他们几乎丧失了所有抵抗地意志。
川上操六其实已打算死在这里,他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沈狱。明明自己拥有整整两个联队,弹药还算不少。工事也构筑了。
对面的黑旗军怎么算也是疲惫之师,第一次冲锋被打退,为什么这么快又发起第二次冲锋。且比上次还要凶狠,仿佛挡在面前的是座山,他们也能推倒。那面飘动的七星旗,还有旗帜下波浪一般涌来地刺刀。
他太了解清国的军队了,为了研究这个老大哥帝国。他花了十余年的时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