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万一,什么万一。”丁汝昌说话又急又快打断卫汝贵接下来的话语。“咱们北洋从来都不怕打仗,卫汝贵,你这是畏战的行为。”
“丁汝昌,你少他/娘的在这儿大放厥词,老子打的仗难道会比你少?我可是为了咱们北洋,我卫汝贵自问是问心无愧的。”
“你……”丁汝昌怒而无言,无话可说,确实卫汝贵说的也算是实话。
“达三呐,别开口闭口都是娘娘声,也老大不小的人了,你不嫌丢人咱还觉得丢人呢。”李鸿章说话时狠狠的盯了眼卫汝贵:“不过达三说的也是个理,没清楚状况前,咱北洋还是先保持观望吧。……况且,老佛爷不发话,咱也不敢就这样与日本人宣战不是。”
“属下倒有个办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张佩纶站起来,对大家拱了下手说道:“在朝鲜的可不止咱们北洋的人,难道大家都忘记张之洞的嫡系沈昆仑了?我们发个电报给他,让他去平定汉城。据我了解,沈狱此人还算有拳拳报国心的。只要他肯出兵,既能刺探清楚汉城的浑水,出事了也和咱们北洋没有半分的关系。”
大家听完这句话,个个心中都竖起大拇哥,都说读书人阴险,这招也够阴辣的。
“可是他不出兵怎么办?”同为中堂幕僚的吴汝纶问。
“这是阳谋,即便他知道是咱们阴他,以我对他性格的了解,他还是会出兵的。”张佩纶摸了把胡子,笑得有些风轻云淡。
“……好。”李鸿章击手称赞,“就按幼樵说的去办吧。我们接着议下一个问题……”
其实大家都知道,今晚过来肯定讨论来讨论去,压根是打不成的。老佛爷一心求和,皇帝主战,这不是简单战与不战的问题了,牵扯到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也涉及北洋的站队问题,这可是党争呐。
接下来的问题,李鸿章不再发表任何言语,他只是旁听,不点头也不摇头,彷如置身局外。李鸿章性格以文人来说,是卓越的;以军人来说,他在重要的战役中为国家做出了有价值的服务。
走到如今的地位,已是多年未曾识得眼泪的滋味。他的能力如何,外界固然有多种评说,然而一份爱国的拳拳之心,仍然无愧于心。这几十年下来,推行各种洋事,每遭掣肘,朝堂之上的党同伐异也是身不由己,兵事糜烂,他欲振作此事,却又能做得到多少?
这一次日本袭朝,他愿意再度登场议和,然而他心底或许也隐约的知道,日本人强大了,如泰山般压过来,自己这一次或许再也不会如从前般游刃有余了吧,希望是越发的小了。
突然间有那么一刹那,恍然间觉得,连年以来的压力,大量的生死与鲜血中,终于能够看见一点点亮光与希望,而这一点希望却并不在北洋,不在自己身上,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所期盼的这点亮光是什么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属下争论得脸红脖子粗也没有制止的打算,脑中渐渐浮现了一个年轻人的脸庞,这人却与他素未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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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连他们的人都看不清楚就败了?”大岛义昌眼睛瞪得很大,这个答案简直是匪夷所思,这不是一千零一夜的丹麦童话故事吧?
“他们的武器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这句话是川上操六问的。由于松井石南屁股受伤的缘故,一直趴着,他们几个说话都要低着头,场面上看是有些滑稽。
松井石南似乎在回忆当时的情形,眼中不自觉的露出了深深的恐惧:“是的,他们的武器我平生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他们都不屑和我们拼刺刀,直接就用子弹把我们给淹没了。”
“我知道是谁了,他是沈狱的黑旗军……”头山满脸色严峻的喃喃自语。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川上操六听了这话,心中也叹息,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清军的实力了,而清国还是有人清醒着呢,这人不是北洋李鸿章,而是很年轻的沈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