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云晔迈入。
一片黑漆漆中,有散碎的灯火渐次的燃起,一点点密闭在这个黑暗的空间。
他转过无数的佛门,便看见了菩提树下的长妤。
然而,他却没有走过去。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看着她。
昏暗的灯火下,那点点淡黄色的光晕染在她的身上,静谧的流淌着。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方才毅然转身,然后迈入了那片天地。
佛门处有一座小小的佛塔,也不过三层,修的十分的简单,因为时间太多久远,上面的花纹都已经逐渐的黯淡,有些几乎已经分不清了,有青苔蔓延入缝隙里,有种让人孤寂的味道。
这是一座,早就荒废了的塔。
云晔抬手,那陈旧的已经泛起铁锈绿的千斤大锁“哐当”一声落下,而后,封闭已久的空气瞬间冲了出来,铺天盖地的,像是要将所有的一切给湮灭。
而后,他终于抬脚走了里面。
塔里面也根本没法和九重云塔相比,里面只放着一几,一蒲团,还有一香案,甚至连供奉的佛香都没有。
但是,那一几前却坐着一个人,正用手拿起水壶,然后朝着一个粗瓷杯子里面倒入热水,抬起头来,问他:“世子,您现在喝吗?”
现在喝吗?
云晔笑了笑,然后道;“再等等。”
他说着,走上前坐下。
坐在云晔身边的那个人,却是聂人风的样貌,但是说是聂无双,却再也没有聂无双的那戾气,对着云晔,只有一种更加肃然的敬意。
云晔拿起那茶杯,问道:“你醒过来了?”
那个人抬起手,然后捂住自己的胸口:“醒过来了。多亏了国师大人的那一剑。”
云晔淡淡的道:“当初我保存下你的魂魄,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但是没想到你中途出了差错,竟然让聂人风也跟着带下来了。”
他笑了笑:“那个只是无知小辈,何敢和您相比?也多谢您能一直留下这具残躯。”
云晔不语,只是端起那杯凉水,道:“里面放了那东西?”
那个人摇了摇头,接着又道:“无尘不明白,您何必此?”
云晔闭上眼,淡淡的扯了扯嘴角:“生是什么?死是什么?这世间有无数人向往长生,岂知这是世间最可怕的事?便是,想死也不能。我累了。”
聂无尘嘴唇动了动,有些凄然的看着他。
这个世间,果有人能从头到尾见证过这个男子的一切,那么,就只有他一人了。
一部《度亡经》,到底引起了多大的厮杀?他和他的师傅被天下共逐,曾经供奉的全部背叛,曾经保护的,全部倒戈。她为了保护她的妹妹,耗尽了所有的心血,但是她却被逼着到了那片无边无际的冰原,被困在一片绝境中。好不容易撑过来,却不料为了逼出她,那些人开始大肆的屠杀和祭祀,那些尸骨,一排排摆在她的面前,一望无边。人的**,在那里,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于是,她以身殉道,为了护住那个时候的云晔,将《度亡经》传给了他。
可是,这个世间,每个人向往《度亡经》,却没人知道,真正的《度亡经》,不是文字,而是她的血肉。
于是,他就那么的看着那个半昏迷的倾城少年躺在雪地里,绝望的被她逼着喝下她的血肉。
那个少年蜷缩在地上,那个一直沉默冷傲的少年,像是疯了一样的哀求:“求求你,不要!求求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求求你!”
然而那个少女冷漠锋刃:“我要你——从今以后,与天地齐寿,和日月同辉!”
与天地齐寿,和日月同辉。
这十个字,让这芸芸众生孜孜以求,多少的帝王倒在上面,爬也爬不起来,但是谁又知道,这十个字对云晔来说是什么?
那是刮骨钢刀,是痛彻心扉,是绝望哀凉,是永生无措。
她逼着他,看着他无力的挣扎,看着这个不知道经历过多少灾难的少年痛哭流涕,却仍然毫不犹豫的将这些东西塞入他嘴里。
吃下去!
你给我,吃下去。
她知道,自己哪怕身死,也没有办法将所有的一切全部的清理,还有,她不能拉着莲花一同去死,所以,为了保护她,还有他,用了最为惨烈的方法。
你吞下的每分每寸的骨肉,都叫做,护。
当身体开始一分分变化,他用卑微的口吻求她:“求求你,杀了我。”
求求你!杀了我!
杀了我!杀了我!你怎么能让他活下去!还是以这样的方法活下去?!
“身负《度亡经》,你便只能护着这天下。云晔,从此以后,这世间纷争,天下更迭,你代替我,行下去。”
天下?!呵!天下!这该死的天下!他会毁了它!他不要!
然而,当她的血肉融入他的骨血,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你若敢死,黄泉碧落,你我陌路。”
活下去,活下去……
像条狗也要活下去,可是,在以后那数不尽的日子里,你要他何在这样惨烈的保护下活下去?!日日夜夜守着你留给他那微末的记忆,没日没夜的活下去?
这世间,最残忍,便是活下去。
云晔看着粗瓷杯里那澄澈的水,映出自己这
澄澈的水,映出自己这一张枯槁的脸,还有那苍白的发,竟然有种凄然的感觉。
凄然的,就像是那日,永别的场景。
那是怎样一片雪?
他那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