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琵琶里的辛家似乎又传出了少东家想要寻死的消息。
天色将晚的时候,花摇脸色惨白,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伏鸢的屋子。
见到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伏鸢吓了一跳,可不管他怎么询问,她只推说没事。
这样自乱阵脚的花摇,伏鸢从来没有见过,所以心里也着实七上八下,连带着写出的信,字迹都有些潦草。可看样子,两人都没有心思顾虑这些个。
花摇说完信的内容,就急匆匆地走了。
而另一边,今日说来要来取信的人很晚都没到。伏鸢捏着手上薄薄的信笺,犹豫了许久,还是披上了一件外套,借着夜色上了路。
这外的静,黑黢黢的小道上,除了树叶在风中摇晃的沙沙声,就连一声鸟叫都没有。天空呈现诡异的红,就好像是被血染了似的。
我咽了咽口水,用斗篷将自己裹了裹紧,这才跟上前头不停加快脚程的伏鸢。
这样的情景,遑论我了,恐怕就连作为凡人的伏鸢也察觉到不对劲吧
他闷声不语,脑门上的汗盈盈发亮。路边的灌木在他经过之后都诡异地摇晃着,好似在交头接耳,让人不寒而栗。
拐过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他定定地望了一眼只有零星灯火的十里铺,捏紧了手里的信。
离辛家越近,伏鸢的脚步就越沉重。我跟在后头,听着他粗重压抑的呼吸,不自觉地握紧了手心。
狭窄的巷子里,只有他手中的灯笼在幽幽地发着光。不远处的地方,不知谁家的狗在狂吠个不停,那声音无比凶狠,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听起来着实有种让人背脊发凉的感觉。伴着这狂躁的狗吠,伏鸢站到了辛家的门前。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辛家没有一星一点的亮光。
空气中飘散着隐隐约约的腥涩气息,我耸了耸鼻子,皱起了眉头。这味道,像极了我身体里的那个“他”,恍惚之间,我以为眼前又会被黑雾笼罩,可是等了好一会儿,熟悉的冷笑声没有出现,无孔不入的黑雾也始终不见踪影。
正怔愣着,伏鸢已经叩响了那厚重的大门。
空空。
这声音听起来瓮声瓮气,听起来是有人用手指敲着鼓面。
许久,都没有人来应门。
伏鸢抬手又敲,这一次,力道似乎重了一些。可意料之中的老人没有出现,却是门吱呀一声开了。半开的门缝中,一股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这味道让我脑中蓦地出现了明珠城护城河里的那久违的一幕——
青绾长发披散,阴郁的面色在水中如同鬼魅,她像一根钉子,直直地钉在水里。她渐渐地,渐渐地,靠近高息,然后,徒手刺破了他的心脏。
猩红渲染开来,好似无边无际。
回过神时,伏鸢已经一把撂了手中的灯,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慌乱的脚步声,狗叫声似乎更响了。天空中,红色和黑色融成了一片,摇摇欲坠。
血腥味很重,顺着冰凉的秋风,这气息像是一根根钢针,好不留情地刺进人的身体。
我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
就着还在地上摇晃的灯,我看清了门廊下的情景。
血顺着台阶,蜿蜿蜒蜒,一直流到我的脚边。我皱着脸,咬紧了牙关顺着血迹往上看。血,到处都是血。那血好像是被秋风吹干,又再流,又再吹干,浓郁的颜色比起夜幕的颜色,却还要妖异几分。
血的尽头,是脸色狰狞死不瞑目的老人。她矮小的身体依旧佝偻,在那干枯的身体上,几个窟窿泛着粘稠的光。这光辉映着她的脸,恐怖得几乎让伏鸢跌坐在地上。
他连着后退了好几步,似乎才勉强撑住了发软的腿。
青色的提灯被风吹得骨碌碌地滚动,灯光也跟着摇摆不定,好似飘渺的鬼火。
那光像是故意一般,时不时绕过奶娘那已经失去光泽的瞳孔,每一下,都让人心头一跳,几乎要昏厥过去。
伏鸢的脸色难看至极,他颤颤巍巍地倚着柱子,艰难地移开目光。捂住心口好一会儿,他猛地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望向了门那边的,谜一般的黑暗。
这一回,他的脚步要坚定了许多。
几乎是一路狂奔,他站到了印象中辛卫年的房间。
因为没有灯,我有某个瞬间曾经怀疑伏鸢找错了地方,可当我闻到房中传来的似乎经过多年的沉淀才形成的药香味时,我便确定了,就是这里。
伏鸢站在门口,扶着门的手渐渐收紧,指甲刮在门板上,发出嘶哑的声音。
黑暗中,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伏鸢缓缓收回手,将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似乎是想让自己尽快冷静下来。就这样,他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脚步声回荡在空旷旷的屋子里,就像是夜半的木鱼声。
一下,一下,好似敲在人心头。
走进里间的时候,我蓦地发现,月光正好透过大敞的窗户,洋洋洒洒地落下。因为这过于璀璨的月光,辛卫年的床边就像是被点了一盏明晃晃的灯,只不过这灯白茫茫的如同下了霜,也没有灯芯在随风摇晃。
伏鸢握紧着手心,踱着步子靠过去。
血像是从打破的缸里涌出来似的,将整个床铺都浸成了深红的色泽。浓得化不开的腥味和药味混合在一起,好像是撬开人的颅骨,直接递到鼻子的深处,那么的深刻,也那么的令人作呕。
我皱起脸,缓缓地靠近,就着月光看清了辛卫年的脸。
大约是因为失血过多,他的脸色惨白得没了人色。原本就是瘦弱的身子,如此一来,简直就像是被水蛭吸干了血的动物,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