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预兆的,门便被推开了。

冬天带了点惨白的阳光,忽然就这样射入了房间,照得满满一屋子都是暖意。

门中站着那个颀长高大的身影,背对着阳光,带了阴影的脸,让人看不清表情。他的到来,显然让人十分意外,可是,却带进了一室的暖意。

她直视那人有点模糊的脸,可这样只觉得眼睛有点酸痛。她细细看着他,几乎想是怕错过了一秒钟,那人便就又不见了。可是,她眨了好久,那人却依然淡笑着看她。

“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吗?”他清朗的声音忽然如风一样,灌满了整个房间。可是,下一步,他却看见她含泪笑着奔向他,扑入了他的怀中。

张大双臂,稳稳抱住那依旧娇小的身躯。一个月未见,只觉得腹部仿佛比之前稍稍凸起了些。他连忙惊喜地细细看去:“可是见长了?”

“什么见长了?功夫见长了还是脑子见长了?”明知道他是在说什么,可是她却故意笑着侧头问他。在晨光的照耀下,那双如水明眸,明亮如星,不见喜怒,眼波清冷却带着似玉的晶莹温润,恰如雪中寒梅般带着傲世清华,尽管早已看惯,却依然让他心头一震。

“傻气!这样好玩么?”他伸出修长手指点点她的秀鼻,笑着看她略带了点消瘦的脸。

他自回到京城大门,便策马飞奔回宫。

一个月未见,不知道他的阿清,可还有像往日那样不思饮食?本来就吃得不多,如今怀了身孕,更是一见吃的就掩鼻扭头的。没了他在旁,应该没人能哄得动她了。

临行之前,她有好几日辗转反侧不能入睡。这一个月来,也不知道究竟睡不睡得好了。只是,他肯定她在这样冷的天气里,手脚没有他捂着,会比平日冰冷许多了。

带着这样诸多的担心,他没有停下去对那些在城门外久候的臣子说什么冠冕堂皇的废话。他的马只与他们擦肩而过,手中的马鞭更是飞快。

这样带了满心着急回来,本以为她会惊讶,却没想到她如此罕见地热情扑进怀里。

那一刻,竟所有的担忧和着急,全然烟消云散了。

甫一见面,她却并没有像其他女子那般,拉着扯着不放手。一句笑语,却更让人心里因为她的淡然而感到愧疚。

她腹中胎儿的得之不易,自是他们今生所幸。

可是,为了家国天下,他即便连她身怀子嗣,也无法常伴左右。这样一别一个月,不说她心里如何想,就连莫然也在他折服了元王以后,便写信催他赶紧回去。

心中重重叹了口气。天下皆道,俞国乾嘉,惊采绝艳,文能治世,武能征战,还说乾嘉身后有个倾国皇后,计谋能安天下。如此绝配的夫妻,天下有谁能匹敌?!

可有谁会知道,若有得选择,他和阿清,是多么希望能只是做一对平凡夫妻?那样,他们便不会经历深入骨髓的丧子之痛,也不必熬过那三年的劳燕分飞。

当初若能选择,他定会带了阿清远走高飞,过个平凡夫妇的生活。

看了他微蹙的眉,那墨眸中波光明灭。知他如她,怎么不会懂得他正在为那一份如此难得却依旧渴望的平凡生活而惆怅?!只是他刚回来,她却不欲他将这个问题还延续下去了。扎了眨眼,她笑着问他:“你来时,可曾吃过东西了?”

他依然想着,一时回不了神,却愕然地看见她回头让香儿捧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上来。

这月里,习惯了西北大漠的荒凉冰冷,忽然见了这样袅袅上升的热气,如此暖意洋溢地在他面前。一瞬间,那早已被凌冽寒风冰住了的面,带点醺意,慢慢地让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她笑了。一个眼神过去,香儿便会意地将早膳都布置好。

笑着拉他在桌旁坐下,她淡淡说道:“现在不谈国事,更不说民情。你先得把早膳给我吃光了,才准去见那群朝臣。”刚才传话太监早已在外面不断探头进来,想来,也是那群人知道他回来了,便在外面吵着要见他了。

知她如他,笑而不语,举起筷子便为她糕放在面前,说:“皇后懿旨,为夫如何能不从?!”说着,便为自己又夹了一样碧玉鲜蔬。

刚吃了两口,只听得小麟在外面轻声说道:“皇上······”

苏清雨刚想说话,梁逍却勃然大怒:“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朕先用过早膳再说?是发洪灾了?还是地裂山崩了?”他的话,又快又怒又急,如离弦的弩箭般连珠发过去,让门外的小麟顿时静默,不敢再说什么。

觉茗香儿自是不敢接话,所有在场的侍人见到连皇上贴身侍卫都挨了骂,更是不愿意惹火烧身。霎时,屋内外一片沉闷的静寂,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苏清雨正盘算着如何让他消了气,却忽然听到梁逍“哼”了一声,重重地将手中金筷拍在桌上,顿时看见那洁白的云石桌面上,微微出现了一道细长裂缝。

这一下,更是吓得几个胆小的侍女面如土色,有个年纪小点的,更是眼中含着泪,却又只得死咬牙忍着,任由那泪珠在眼眶中摇摇欲坠。

小麟虽站在门外,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他也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么傻,居然在皇上见皇后的时候去报。如今,屋内外僵持沉闷的气息,他即使隔了一道门也感受到,倒真的是自己大意了。

可此时,却听到苏清雨清脆婉转的声音响起,说:“麟哥儿,你且进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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