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楚遥在,她一定会问蒋氏,和南忠公夫妻多年,却仍不得他信任,只一点风吹草动便让他起了疑心,这样的夫君真的是她要的么?
但是在蒋氏看来,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她素来心境平和,许多事都不曾放在心上,亦或是该说是她未曾放在眼里,她希望得到南忠公的信任,但是若是得不到,她其实也并不太在意。
尤其是儿子有了出息,对她来说儿子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夫君,其实已经不如从前那样仿若天神了。
“老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账房寻来账册核对便是,檀井茶还是前些日子进来的,不过比平日少进了许多,妾身便是想着待三月开春以后再进新茶。”蒋氏的淡定沉稳一直都是南忠公十分喜欢的,但是如今见她不甚在意的模样,他的心里却浮起了几分酸溜溜的失落。
“我自然是信你的。”南忠公眉头一皱,显然对蒋氏的话语十分不满。
此时他倒是忘记了方才满心怒意和怀疑的自己,竟然还摆出一副被误会委屈的模样。
蒋氏温温一笑:“妾身自然是相信老爷的,妾身的管家之权可是老爷给的,若是老爷不信任妾身又怎么会属意让妾身管家呢?”
这话,还真是将了南忠公一军,让他面上微有几分讪意。
“对了,漓香说前几日看到你同蒋家人在一块儿……他们不是已经都离开京城了么?”南忠公急急忙忙地撇开了话题,说起了另一件事。
南漓香面上一滞,显然没想到南忠公竟然会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才她会提及蒋家人的事,不过是为了让他爹心生疑惑罢了,认为她贪墨,而又将所贪而来的财务补贴娘家,如今连第一桩事都没有说成,这后面的事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过不得不说,南漓香是小看了蒋氏了,依照袁氏的说法不过就是个软弱又没主见的女人罢了,母凭子贵地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而且南漓香也确实让人试探了几番,蒋氏对下人十分宽厚,因此才会让人有了软弱的感觉。
却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温和懦弱的妇人,竟然会有这样沉稳的心智,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檀井茶的事,不过这也怪南漓香太大意,只听袁氏这么一说,便起了心思,这会儿被倒打一耙,真是难堪得紧。
“六小姐恰巧见到?”蒋氏疑惑地偏头看她,“这倒是巧了,不过那其实也不是蒋家人,不过是表兄家的人罢了,不过远看有几分相似罢了。”
依然是四两拨千斤的架势,就将话题扯开了,甚至蒋氏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南漓香,就仿佛不过是个跳梁小丑似的。
将她这样说,南漓香倒也是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她不过是个小辈,占的本就是天真无辜,要是一味蛮进,反而落了下乘,容易让南忠公心里起疑。
“是呢,原本还想唤蒋姨来着,谁晓得还没走过去,你们就离开了。”南漓香一派天真地说道。
蒋氏只是笑了笑,并没有接话,只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没什么事的话,妾身就先告退了,文夫人让妾身带了些东西回来给遥儿和两个孩子。”
闻言,南忠公面上尴尬一笑,起身说道:“我陪你去吧,今日也没见到两个小家伙,着实有些想念呢。”
说话间,管家已经拿来了披风,南忠公朝着南漓香挥挥手,便和蒋氏一同离开的书房,往轩遥阁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相对无言,蒋氏是素来安静,南忠公却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方才的事,委屈你了。”
蒋氏状似疑惑地偏头看他:“老爷此话怎讲?府里的事本就是妾身所管,出了事向妾身问责本就是理所应当的,哪里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说法了。”
偏蒋氏如此通情达理,倒是让南忠公越发地觉得自己对不住她。
“其实我心里明白,谨轩和谨轩媳妇都孝顺,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事,他们自然会为你办妥,哪里需要在公中贪图什么东西,也是我一时间想岔了。”南忠公倒也不是不肯承认错误的人,尤其是这会儿才他们两人,他自然是愿意放低了身段道歉的。
当然,这样的道歉也算是他能说得最软的话了。
“老爷怎么这样说呢?谨轩是妾身的儿子,难道就不是老爷的儿子,不是南忠公府的少爷了么?”蒋氏一脸的失笑,顿了顿继续说道,“谨轩是个孝顺的,对妾身对老爷都是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难得蒋氏愿意同他说这些话,南忠公忙不迭地问道,想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
“只不过儿子素来不喜欢解释,许多事也只是放在心里。”蒋氏淡淡地说道,“他的一切都是南忠公府给的,纵然以后飞黄腾达了,也依然是南忠公的二少爷,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老爷您说对吗?”
谁说蒋氏不会说话的?她这一开口,不止是侃侃而谈,还是句句说进人心窝子里,南忠公欣赏儿子,却又忌惮儿子,他对南谨轩的感情很复杂,但是蒋氏这么几句话竟是叫他沉郁了许久的心思舒缓开来了,就连方才被南漓香说得胸闷的话也舒缓开来了。
“老爷,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蒋氏忽然偏头,朝着南忠公说了这样一句话,仿佛意有所指,让南忠公神色一滞,像是想到了什么,眸色微微一冷。
南忠公没有说话,但是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抚的动作,已经将他的心思表露无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