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暗沉得看不见边际,偌大的宫殿内,只点了一盏色泽莹透的水晶宫灯,丹华坐在那熠熠生光的灯下,面前的卷轴画纸铺满了桌面。
她一手执笔,将东俞朝堂上所有官员的名字一一列下。
字写到一半,丹华忽然开口,问向站在她身后的傅铮言。
她问:“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支持我的对不对?”
丹华一连数月都吃得很少,傅铮言早已心疼到不行,眼下丹华问了这个问题以后,他立刻抱住她的腰,想也不想便脱口答道:“你就是要我的心,我也会剖给你的。”
“谁要你的心!”丹华有些生气,字也不写就扔了笔。
傅铮言静默无声地跟在她身后,这一跟就跟去了她的寝殿,再然后就顺理成章地跟上了床。
床榻上鸳鸯交颈缠.绵一夜,次日黎明破晓时,丹华倚在他肩头,哑着嗓子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
她欲言又止。
傅铮言想起了她昨晚勾勾画画的官员名册,目光依旧沉静如水,他伸手搂过她的楚楚纤腰,再一次重申道:“丹华,你便是要我的心,我也能给你。”
丹华长公主在朝野内的支持者只是小众,她无法感化那些冥顽不灵的大臣们,也无法与太后扶持的外戚斗争,安定百年的东俞边境已经燃起了不小的战火,南部诸郡又开始新一番的洪涝之灾。
她没有时间等,便决定快刀斩乱麻,而整个东俞王宫内,她信任的人只有傅铮言一个。
傅铮言从那日起,不仅是长公主的贴身侍卫,还是服从于长公主的暗杀队首领,甚至是长公主钦点的兵部侍郎。
定京城内的禁卫军统领只认虎符,丹华的父亲去世前将虎符传给了她,调动一城的禁卫军定会引发轩然大波,但是偶尔抽出几十个精兵,却绝不会惹人注意。
丹华长公主蛰伏了五年,同她弟弟一般鲜少参与国事,她常常出入各种贵族豪门的盛宴,位列上座谈笑风生,四处搜罗娈童美妾,毫无顾忌地转送给当朝高官。
太后对她愈加警觉,却难以捉到蛛丝马迹。
傅铮言带领的暗杀者独行于夜,下手极其干净利落,常常是事发几天后,街坊邻居才会发现这家人安静得不像话。
高官重臣家里一般会养一些武功高强的死士,傅铮言常与这些死士以命相搏,他的身上落下了不少伤。
所有强烈反对丹华长公主当政的朝臣,一批又一批地死于不明就里的暗杀。
在太后终于反应过来时,整个朝堂上近半数的大臣都尽忠于丹华长公主,龙椅上坐着的年方十七岁的国君,不过是个被架空的傀儡。
但是这个傀儡,却无比醉心于美酒佳人,乐的有个姐姐忙前忙后,帮他翻阅奏折,代他劳心劳力,替他平定一切纷扰战乱天灾*。
然而太后却仿佛吃了苍蝇般恶心。
她出身于东俞的名门望族,而丹华的母亲只是寒门之女,凭着异乎寻常的美貌被已故国君看上,怀了丹华才登上了后位。
她想,就是这样一个贱货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如今代替了她的儿子掌管整个国家。
太后记起她刚成亲时,她的夫君时常在她的面前夸奖丹华,夸这个女儿年纪虽小,却聪颖好学通政明史,她那时便觉得,定要生个儿子出来抢了这个女儿的风头。
太后的肚子很争气,她的儿子却没将这口气争下去。
她并不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有问题,满心满意怨恨着丹华,怒急攻心之下,调遣集结了一大批侍卫,竟是打算在王宫之内结果了丹华长公主。
那夜恰巧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有轻薄的凉意。
丹华站在窗边看窗外雨打芭蕉,傅铮言拿了一件衣服披在她的身上,温声道:“你穿的少,别着凉了。”
“我不冷。”丹华伸手扯掉衣服,却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傅铮言揽她入怀,“还在想漠北的战乱?”
“不想漠北了……想的都是你。”丹华道:“你已经二十四岁了,普通人家的男子到了你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一打了。”
她低下头,过了很久,忽然说了一声:“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傅铮言抱她抱得更用力,过了这么些年,他还是不怎么会说话,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是怎样的喜欢她。
下一刻他突然放开了她,寒光乍现提剑出鞘。
太后派来的侍卫到了。
据傅铮言所知,丹华的宫殿里守卫只有十余人,然而太后派来的侍卫却不下百个。
他已经准备好以死相搏,却不料丹华早有后招,偏殿里一早便驻扎了上百个禁卫军。
这一晚,太后原本打算血洗长公主的宫殿,然而到了后半夜,却是丹华带着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太后的殿中。
明灯高照,雨声惊破长夜,华服浓妆的太后端坐在主位之上,眼见气势汹汹的长公主,强作镇定道:“即便你是监国长公主,把持了整个东俞的朝堂,也动不得本宫一分。”
她陡然站起来,挥袖拂落桌上的整套茶具,精致的瓷器落地即碎,声音刺耳。
她道:“本宫是东俞的太后,你若敢伤本宫一分,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言官会以死相谏,史官会以你为耻。”
“这就是你把东俞地图传信给沉姜国君的理由?”丹华应声道:“你不愿死在我的手上,却愿意死在沉姜国的铁蹄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