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我不再需要你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锐利的锋刀,森寒的刀口正好戳在傅铮言的心窝上。
“丹华……”他低声唤她。
却没能留住她。
丹华长公主绰约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她身后的女官在傅铮言面前驻了足,微微欠了个身道:“傅大人,宫内礼法森严,切莫再直呼长公主殿下的名讳。”
夏夜的蝉鸣此起彼伏,似在吟咏豪奢壮阔的桂殿兰宫,晚风含着萦萦绕绕的清香,扑在身上带来片刻的怔忪。
傅铮言静静地站在丹华的宫殿门口,他的心像是被突然挖去了一块,变得有些空荡荡。
第二日,傅铮言在整个东俞王宫内消失不见。
丹华长公主对着梳妆镜描眉时,听女官提起了傅大人的不辞而别,她握着眉笔的手抖了一下,声音极轻道了一句:“本宫知道他会走的……他总是这么听话。”
与此同时,那位刚到定京城不久的端王却在全城上下寻找傅铮言,傅铮言并不知道自己和端王有什么关系,从来不曾在端王殿下的面前现过身。
他躲藏在东俞王宫内,每逢丹华长公主出门,必定乔装打扮一路尾随。
从傅铮言十岁开始,丹华的名字就烙铁般刻在了他的心上,他无法忍受看不见她,又不能违背她所说的话。
初秋的天空万里无云,日光朗朗普照大地,傅铮言无意见到端王的那一刻,诧然到险些从房梁上摔下来。
端王年过五十有余,却因保养得当,面上看不出老态和颓相。
他的容貌,和傅铮言足有五分相像,尤其那一双深目,简直称得上如出一辙。
傅铮言不该称他为端王,事实上,他更应该称他为父亲。
听说端王殿下年过五十尚且无妻无子,傅铮言有些明白为何丹华会突然赶他走。
他准备立刻奔到丹华面前同她表明心意,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只想和她待在一起。
早风清爽,云淡天高,丹华长公主一身繁丽宫装,登上了行往东俞宗庙的马车,近日乃是东俞传统的朝凤节,上香祈福本该由王后去做,但由于国君尚未立后,国君本人又不想去,这个任务就又担在了丹华身上。
她代做的事情太多,已经分不清哪些本该由弟弟完成。
回来的路上,丹华遭遇了一场蓄谋已久的伏杀。
被她触怒的世家大族联合在一起,花费两年的时间培育了一批强悍无比的死士,预备让丹华长公主魂归西天。
丹华随行的人马很多,却在那群死士几近疯狂的围剿下显露了颓势,马车外惊叫声刀剑声接连入耳,马车内丹华长公主抱着一只木雕的小野猪,平静如常地问道:“禁卫军还有多久能到?”
坐在一旁的女官答道:“回禀殿下,至少半个时辰才能到。”
“即便本宫今日死在这里……”丹华抬眸看向马车外,袖摆遮住了怀中的木雕,“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傅铮言拖走了一个死士的尸体,扒了他的衣服蒙上面巾,扛着大刀加入了这场混战,他在死士堆里一路砍杀,偏偏还穿着与他们相同的衣服。
两方厮杀到难舍难分,死士这方渐渐明白傅铮言是敌非友,他们怒极反攻,招招凌厉直指傅铮言。
“殿下……”马车内的女官挑着车帘,惊讶到:“有位蒙面人……”
她的话尚未说完,丹华突然冲出了马车。
丹华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蒙面的傅铮言,他的身上已经负了数不清的刀伤,喷薄的鲜血浸湿了黑衣,犹在坚定地强撑着。
丹华长公主的声音有些抖,却异乎寻常地拔高道:“杀光这群死士!杀一人赏千金!”
那些侍卫更加不要命地往前冲,半个时辰过得像是半辈子那么长。
禁卫军终于赶了过来,丹华疯了般地冲入死人堆里,一个又一个地扒掉他们的面巾,抖着手去找傅铮言。
她并没有找到他。
傅铮言本应死在这个时候,旧伤新伤加在一起,足以要了他的命。
然而黑白无常却勾不走傅铮言的魂,他强撑着一口气就是不愿意死,执念深到刻进了骨子里。
丹华找不到傅铮言,有三天三夜滴水未进。
定京城方圆百里内,连续数月没有下雨,百姓怨声载道极其不满,丹华长公主批完奏折,又要奔赴天台祈雨。
她祭祀上香时心不在焉,香火燎到了她的手指,三柱高香掉在了地上。
这次祈雨过去几日,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茶楼酒肆里的说书先生随口编了段子,指桑骂槐地讽刺着丹华长公主。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傅铮言要去浦阴山上找魔怪。
他听说城郊的浦阴山玄妙阴森,普通人去了经常有来无回,于是猜想那山上是不是住了什么神仙,能帮着团一下云朵降一点雨。
浦阴山上的魔怪没想到会有蠢货自己送上门来,内心感到一阵圆满和高兴。
万年魔怪什么也没有做,定京城内只是恰好来了一场暴雨,并且接连几日倾盆而下。
这位魔怪就这样诓骗傅铮言:“这场雨是本座求来的,你知道本座为了这场雨,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吗?作为报答,你得让本座把你的心挖出来生吃了。”
傅铮言想了想,平淡地回答道:“你挖吧。”
魔怪十分感动,充满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本座敬你是条汉子,给你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死法。本座先咬一口你的手,待毒液发作你痛到没有感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