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冯紫英从外面回到薛府已是掌灯时分,只说头疼径直回了客房。
老管家薛丁忙不迭让人送来粥饭,紫英说没有胃口,只喝了点清粥。后来薛夫人派人探望,随从回说传胪大人受些风寒,已躺下了。薛夫人让下人又拿来几个炭火盆,再三叮嘱,如冯大人觉得不舒服可立刻传郎中来,切莫延误。随从进去片刻出来,回答说屋中已多加了炭火盆,大人不碍事,想清静地多休息休息。薛家的人才都悄悄告退离开了。
随从原是京城金家的下人,跟了紫英不久,唤作金才和金顺,都是老实忠诚之人,两人在外间轮流值夜,生怕紫英晚上要茶要水找不到人。
上半夜时,听得屋内一点动静全无,以为紫英已睡熟,两人放心地倒下睡着了。
不知多久,金才起夜,听得屋内传来长一声短一声地叹气声,接着一阵衣服窸窸窣窣。他以为紫英要喝水,便悄悄起身掀起一角门帘向内瞧。
屋内桌上一灯如豆,似明似灭,榻旁炭火正旺,跳跃着红光,反比那灯还亮些,映照着半个屋。紫英裹着衣服靠在床头,象座石刻的雕像,一动不动,整个脸笼在阴影中,看不清是醒着还是睡着。
金才待要进去,听得紫英低声吟道:“明月有心应怜我,枉自年华换月华。朔寒更深人不寐, 轻风已过山外山。”那声音一句低似一句,最后一句已是模糊不清,仿佛哽咽之声。
半晌,一句清晰的“英莲,我终是失去了。。。。。。”,随着重重咳了两声,便再没了声音。
金才忖度那紫英乃是读书人,自然有些书呆气,也不敢去打扰。听了一会儿,屋内一直沉寂着,便没有进去,自己轻手轻脚地躺下了。
其实冯紫英自始至终就没有睡着,几年来生活中英莲的画面象瀑布哗哗地奔涌,浇着他的头,灌满了他的心。他想伸手去抓住那画面,象去抓住一支将飞走的纸鸢,却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它飞远了,长长的线从心中生生拽出,撕裂般疼,带着粒粒血珠。。。。。。
当天早上薛蟠走后,老管家薛丁便来询问冯紫英想去哪里逛逛。薛丁五十出头,形容干瘦,一双眼睛深沉有光,行动起来完全不见年老人的迟缓。
冯紫英问道:“这里距应天府尹府邸远不远?我想去拜访个故人。”
薛丁说:“金府尹与咱这里只有两条街之隔,大人是想乘车,还是骑马?”
“这应天府尹是金大人吗?”冯紫英失声问道。
“正是。这金大人原在两广任职,不久前才调任到此,大人可熟识?” 薛丁见紫英脸色有些异常,小心地问道。
“那前一任的府尹现去了何处?”紫英未回答反而问道。
“这。。。。。。小人也不是太清楚,好象听人说全家流放了。。。。。。”薛丁看冯紫英脸色愈加阴沉,不敢再向下说了。
冯紫英问清了路线,便让薛丁不用跟着,带着金才、金顺两人向金府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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