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墨心里暗暗划过一抹讶异,但他从不屑于说谎,不由得微微蹙眉,“是。”
“裴世子不打算去见怀王爷一面?连怀王妃都不见?”青奴不解,怀王夫妇至少也是裴子墨的亲生父母,不辞辛苦地来了西夏,怎么就不去见怀王夫妇一面。
裴子墨摇摇头,“不必,重病七年,我都未曾让他们留在我身边,知道他们心中挂念我,我心中亦有他们,便足以。”
青奴不禁愣了愣,裴子墨说的也不无道理,可是,已那么久未曾再见,裴子墨当真是一点思念都没有吗。
青奴手指微微捻住袖口,“裴世子,青奴可否问一下,怀王夫妇在东曜京都生活得好好的,裴世子为何要用计将怀王夫妇送到西夏大隐于市。”
裴子墨手背在身后,“夏碧桐知道的竟是都告诉你了吗。”
说完,裴子墨也没有回答青奴的问题,走了出去。
青奴也并未因此恼怒,他着实只是好奇,唯一好奇的一件事终是不得解,。
青奴看着裴子墨走远,守门太监轻缓将门关上,宫殿内瞬间投下一片暗影,青奴默了默,走近书桌,将方才写毁的那张宣纸揭掉,露出下面一张宣纸,宣纸上的字苍劲有力,豪放又有张力,可见是十分用心的。
他从寅时起便开始写,写了整整半个时辰,又呆呆地看到裴子墨来,听闻门外响起对话声,他才临时写了一个不经心还毁了的字。而他用心写了半个时辰的。
——是“念”字。
思念。
怨念。
苦念。
痴念。
苏念。
他还记得他在一次收揽奇人异士的时候问过苏念为什么会叫苏念这个名字。
毕竟在东曜,乃至整个云辰大陆,官家女子,皇室女子,富家女眷,大多数都是叫三个字的名字,极少有人唤两个字的名字。
而苏念告诉他的是,名字是她娘亲自取的,她下面的妹妹都是依着她的名字取的两个字。她娘告诉她的是,“我苏家的女儿,必是引人挂念的,我家念儿,必然是受尽宠爱的。”
早就听闻东曜丞相夫人是个奇女子,起名竟也是这般奇怪的说法。
青奴回忆过后便是苦涩笑了笑,转身走到身后的书柜中取出一幅似乎昨晚才裱好的画,走到内室中,将那幅画挂于墙壁之上。
画上的女子,发丝黝黑柔顺垂直胸前,光洁额前有着细碎的刘海,眉若细柳,又似弯月,鼻似琼玉,明眸皓齿,肤如凝脂。尤其是那双眼,杏目微眯,眸子灵动,清冷中透着狡黠的光,花瓣般粉嫩的唇微勾,淡淡的笑意,又似淡淡的冷漠。
再往下看,她身穿青衣飘渺,衬得她冷清的气质总算是多了一抹活力。雪白的缎鞋,绣着细小的荷花,若是不仔细瞧,还真看不到。
那是苏念。
青奴画的苏念。
那时候的苏念并不是整日都穿白衣,她初入云木崖,是清风道长的关门女弟子,引得无数人眼红嫉妒。可是她却仍旧顶着风口浪尖,不穿云木崖的弟子服,执意要穿她所画的青衣。
本以为清风道长会恼怒,谁知竟是大为欣喜,特许苏念和青玉穿这青衣。
那时候的苏念还不是全然冷漠,但是对任何人任何事,确实是淡漠至极,总是用一双淡淡的幽深清眸看世事,若是引起她几分兴趣,她倒是会多看几眼。
从什么时候起,苏念似乎变得有血有肉了。
好像就是回京都的时候吧。
好像,就是遇到裴子墨之后吧。
青奴暗暗叹了一口气,苏念总是夸他隐匿能力极强,果然,他永远都是适合守在暗处,默默看着苏念,必要的时候才出现。
不过,那又怎么样。
他真的对苏念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仅一份挂念而已。
仅一份守护而已。
*
裴子墨脚步轻盈,极快地便回到了西夏公主给他和苏念安排的住处。
推开门,苏念已用完早膳,不过眼眶好似有些红,但是裴子墨很聪明地没有去问原因,他知道是因为青奴,没必要再问,再引起她一阵思怀。
苏念身旁的青玉呆呆地伫立着,第一次见青玉站在苏念身旁没有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裴子墨神色暗了暗,或许真的是青奴的离开让她们情绪有了如此明显的一阵变化。可是若是禀明真相,苏念怕是不会离开西夏,而是固执着让青奴跟着。
她不可能让青奴白白为她牺牲苦练多年的武功和那来之不易的内力。
不,裴子墨觉得,苏念更有可能的是,带着青衣阁去剿了祖农部落。倾尽全力也在所不辞。
裴子墨走到苏念身旁,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似安慰地拍了拍,“该启程回东曜了。”
苏念微微抬眸,淡淡的清眸中闪过一抹不明情绪,心情似乎没有昨日拿到青河图线索那般明朗,却还是轻快地点了点头,“嗯。”
青奴有他的事有他的义务需要承担,她也还有她的追求未达成。
青玉有些木讷地看着苏念点头,欲言又止地看着苏念,苏念见状,清了清嗓子,“青玉,怎么了。”
“小姐……”青玉抬起头,木讷地看着苏念。
苏念看青玉这小眼神,怎么可能还不了解,默了默,樱唇微勾,扯出一抹淡笑,“时间不会因为谁的离开就停止流失,而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