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祖母梳洗过后换上新衣,虽是痴傻之人,看起来倒也肃立入眼。待在碧桐居几日也还算习惯,毕竟七年前就是陪着苏念生母住在碧桐居。
不过苏念常常见着林祖母坐在小湖边对着那竹林发愣,一时之间竟不像痴傻之人。
“小姐。”
破空传来青奴的声音,苏念从思绪中回神,“说。”
“神医谷谷主单脉传人侯秦昊带到,如今已在府外,青奴前来禀报。”
速度如此之快,不愧是青奴,不枉她如此深信与重用。“带着侯秦昊由竹林外围墙处进来,不可惊动他人。”
“属下明白。”虚无之声远去,空气中多出的强劲气流也消失无形。
苏念微微蹙眉,青奴在自己面前从不隐匿气息,如此大意终有不妥,待会儿得略微警醒青奴。“青玉。”
几日沉淀,苏念已恢复往日冷静,声音清冷,透着冰凉。
青玉小跑着从小厨房出来,“来了来了,小姐!”
苏念看着气喘吁吁的青玉,一身藏青色青衣阁便服染上不少锅灰,头发香汗淋漓,满脸烟熏,手上还拿着个锅铲,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你去钻了灶台?”
青玉不好意思地抹抹脸上的灰,怎料越抹越黑,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没啊,这几日都是小姐下厨做饭,师尊明明让我来照顾小姐起居,却劳烦小姐下厨,青玉过意不去,有辱师命。”
“你用惯了云木崖那种木架子做饭,不会用这京都官家府里的泥石灶,如今便是如此下场,学会再做吧。”苏念神色淡淡,青玉比她小不了多少,做事却是不经大脑。兴许是常年生活在山野,自由自在惯了,早在苏念去到云木崖前一年才被清风道长好心收养。
青玉一知半解地点点头,憨笑憨笑,还是一副纯真少女的模样。苏念暗叹,但愿她的青玉永远如此不谙世事,自由自在。
“小姐。”一身青衣的青奴无声出现在碧桐居,腰间一枚蓝田玉玉质上乘,刻有的“青”字大气磅礴。
青玉乖巧地退立一旁,苏念闻声回头,见青奴照常是一脸面瘫表情,身后是蓝衣儒雅的神医谷谷主唯一传人——侯秦昊。
青奴往身后冷冷看了一眼,侯秦昊立即会意,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神医谷侯秦昊,今日得见苏小姐一面,实属三生有幸。”
曾经蒙面以青衣阁阁主出外时听到的此类阿谀奉承之言不在少数,倒也听得麻木了。本该是不该暴露自己的身份,可苏念曾与神医谷谷主交好,也不怕他神医谷害她。
苏念看了青玉一眼,又看了一眼湖泊处,青玉会意地小跑过去把脸洗干净。
苏念满意淡淡一笑,转眸对侯秦昊道:“侯公子多礼了,今日命青奴带公子前来是有一事相托。”不用“相求”这个词,她苏念从不求人。
侯秦昊刚刚张开嘴想要说点什么客套话,毕竟青衣阁阁主可是个不好惹、不可小觑的主儿。谁料刚想开口,便听到一阵怪叫传来。“啊呜!走开!走……开……啊!坏人!走开……开!”
苏念等人循声望去,林祖母正烦躁着扯着新做好的翠松杨柳华服,左脚对着青玉正蠢蠢欲动地想要踢过去。苏念脚步微移,踱到青玉与林祖母面前。“这是做什么?”
“小姐,我不过想洗把脸,刚碰到湖水,她就开始大叫,还把我推倒。”声音委屈而不满。
苏念心觉青玉还是个孩子气,看看她的脸,都还未脱离稚嫩。那张小脸灰乎乎的,洗了一半,还留着一半,跟黑白无常似的。
青奴和侯秦昊也随即来到苏念身后,苏念没有回头,感受着二人气息逼近。“此人乃我年幼时最疼爱我的祖母,只不过如今却是有些痴傻,这就是此番派青奴寻侯公子而来的目的。”
“小姐的意思是……”
听到侯秦昊恭敬却不解的疑问,苏念目光清寒,声音透着冷意。“劳烦侯公子为林祖母把脉诊断。”
“能为苏小姐效劳乃在下荣幸之至,当不起什么劳烦不劳烦。”侯秦昊暗暗捏了把冷汗,谁能料想青衣阁阁主竟是这般年幼,若放在平常,这般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他怎会如此低声下气。
且不说这女子身份,这白衣飘然、超脱凡尘之空灵,绝世秀颜、冷淡傲然之风骨,就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遵从其意愿。更何况那淡然如水的声音隐隐透着入骨的寒意,让他更是不寒而栗。
“侯公子言过其实,苏念愧不敢当,侯公子肯出手,如此便好。”苏念眉角微微弯起,言语温和却还是冰冷寒人。
苏念话落,瞥了青奴一眼,青奴立刻会意,面无表情地走向正在发疯的林祖母,宽大的手掌攥住林祖母的后领,将坐在地上画圈圈的林祖母提起。
“青奴,林祖母是老人家。”
听到苏念淡淡提醒,青奴微微放松,林祖母却激动着要挣脱青奴的手。不经意间抬头看到青奴虽然俊美却冷冰冰的面瘫脸,林祖母眼中讶异闪过,随即又很快掩去。
他怎么会在这?怎么会在苏念身边做手下?
可惜无人注意到林祖母这一短瞬的异常,看到的只是她仍在痴傻发疯。
苏念眼里闪过一抹无奈与怜惜,转眸对侯秦昊说道:“侯公子有请。”
侯秦昊垂首称是,踱步到湖边,小湖边有石凳,青奴一把将林祖母按坐在石凳上,等着侯秦昊来把脉。
林祖母一直在挣扎,嘴里“吚吚呀呀”嘟囔着,手舞足蹈,企图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