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付慧亚的那些年间,陆清离一直都是以姐姐的身份在完成母亲的责任,她陪着清欢长大,看着她上了幼儿园,那时候清欢总是留着一头俏丽的小短发。陆景豪说好看好看,可是后来陆清离知道,那是因为没有人能给她梳小辫。
等到陆清离念了小学,她便带着清欢一同蓄长发,她们买五颜六色的橡皮筋回来,陆清离就给清欢编出各种各样的辫子。而她自己永远都是清汤挂面的一条独马尾垂于脑后。
再后来,柳妈有空就给俩姐妹梳头,陆清离迁就清欢,她想绑什么,自己就听她的,梳成一模一样的辫子。
在外,陆清离清高冷傲,可是对待清欢,她从来都是用心底里最纯净的那一丝温柔。
你值得拥有更好的,而这正是我想给你的。
急得满头大汗的简阳将清欢小心平放在护士推来的车里,一个紧赶慢赶往急诊室跑的女医生冷不丁地自言自语了一句,“今晚怎么这么多急诊。”
陆清离听见这话,却苦笑,好像是谁一双大手,将她身边至亲的人都推到了医院中来一样。
原本清欢还好好的,上一秒还跟自己说笑,可是现在却……
风衣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陆清离接起来一看,是林浩然打来的。
“杨凡脱离生命危险了,放心吧。”
“嗯……”话音一出,眼泪不止,她多想告诉清欢,杨凡她没事了,可是现在清欢却进了急诊室。
电话那头的林浩然并没有听出陆清离的不对劲,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沐文树?”
“嗯?”陆清离的心像是被魔鬼揪住了一般,差点儿窒息。林浩然应该是不认识沐文树的,难道……!
“他现在在六楼。”
“护士长!这里有人昏倒了!”
陆清离只觉得生命太轻,无法承受一bobo涌来的疼痛袭击。
朦朦胧胧的光透过柔软的睫毛,落在陆清离的眼眶里。她觉得光线太强,不愿意睁开。宁静的黑暗让她痴迷,她可以在其中放松自己,放下那些烦恼的、苦闷的、焦虑的、让人心疼的事情。
阳光虽好,温暖也很迷人,可是她知道,如果太眷恋那一切,便会在失去它们的顷刻间变得软弱。像是被抽去了骨架的躯体,无法站立,只能依靠大地支撑。
那么,就让她暂时静静地在黑暗中躲一躲,不要想那些逃避不开的事实,不要切身地去体会疼痛割在皮肤上的撕裂感。
人心是肉做的,可是悲剧却残忍如尖刀,一刀一刀划出血淋淋的伤口,在将心曝光在烈日之下炙烤。
“这不是市长的女儿陆清离么?”
“是啊,今天他们家三姐妹都住院了。”
“那怎么没有记者来拍?”
“干嘛,你想上镜啊?”
昏迷中,隐约听到那些好事的护士的对话。陆清离也还有斗志,只想拔了针头对她们一人脸上就是一巴掌。
可是她太累了。她还想静静地再躺一会儿,而她体内的愤怒,还需要静静的酝酿一会儿,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那些横在她心上的刀,全部炸成一地碎渣。
陆清离以为自己倦淡了,可是人生的好戏,似乎才刚刚开始。
等她觉得够了,意识便慢慢苏醒,陆清离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换上一身干练利落的职业装,跟杨凡一样踩着14厘米的高跟鞋,以淡而不妖的烟熏妆涂面,然后风姿卓越地走在那些心理阴暗的人面前,让他们看看,你们一心要害惨的陆清离,她活得仍然那样骄傲。
醒来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陪在陆清离旁边。她当然知道这些人都在哪——无非都在这家医院。
陆清离看了看隔壁床的老太太,老人家正拿着ipad看视频看得欢笑不已,只是碍于病房里还有陆清离在休息,便捂着嘴憋着笑。
余光发现陆清离起来了,老太太非常亲切地跟她打招呼,“你醒了呀。”
“嗯。”陆清离回应那老太太一笑,然后掀开被子,从床底把鞋子找出来穿上。
“你走了呀?”老太太忽然好像有些落寞,刚才因为看剧而产生的笑容不见了。
“嗯。”
陆清离找不到更多的词汇来回答一个陌生的老妇人,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妹妹现在情况如何,还有那个据说躺在了六楼的男人,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去哪呀?”
虽然陆清离一直态度冷淡,但是老太太却穷追不舍,像是认识她似的。
于是陆清离用疑惑的笑望向那老太太,“我们认识么?”
“不认识……”老太太咧着嘴,“但是我们是病友啊。”
陆清离耸耸肩,“我只是在这里睡了一晚。”
她又要走,却再次被老太太的声音挽留,“我织了好多同心结。送一个给你吧。”
一转身,陆清离看到老太太从床边的月饼盒里拿出了好些大大小小的同心结,红彤彤的,很是抢眼。
红色,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里,那一直都是喜庆的象征。本来陆清离觉得这老太太有些烦人,可是她忽然却愿意为这老人多停留一秒。
或许是因为想起了付慧亚,又或许,是某种命运的暗示。
“我能向您求三个结么?”陆清离诚心地询问老太太。
那老太太自然是高兴,“可以呀!你喜欢就都拿去!”
陆清离笑着挑了三个大小一样的,然后放进了风衣口袋,跟老太太道谢了一声,便准备离开。
“你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