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寿清宫出来以后,还没有听到任何关于太后的消息。裴文玑握拳于胸前,望着手指上的戒指,陷入沉思。依据那日太后的表现来看,她不应该再任由殷曜败坏殷恒河山,只是,为何还不见动静呢?
今天早上刚从陆丞相那里得到急报,贺兰军依然直逼禹阳。只是接下来的各州已做好充分的防御,最大程度地拖住了贺兰殷岳的脚步。他走到门前,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天空,现在就只靠太后的一纸文书了。
天空清练如镜,蓝的如一块稀世的水晶石,不时有鸟群掠过天空,飞向北方,似乎把人的执念也带去了遥远的北方。
殷曜站在雕龙画凤的檐角下,望着北飞的鸟群,鼻腔中似乎塞了棉花一样,透不过气,却把整颗心都憋得湿漉漉的。
燕青宫寂寂无音,只能闻滴漏之声,声声敲击心扉。记得那只滴漏还是二人同买的。艳艳日头下,伊人举伞试问:“这滴漏的声音真好听,你可喜欢?夏日里炎热,人最是萎靡不振,这声音反倒助人清醒。”
他那时模样柔和无限,句句宠溺:“好,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伊人执伞轻笑,笑颜绚丽,近在眼前。殷曜伸出手,却发现是幻象一场,只抓到了空气,连那衣服的质感都感受不到。
丽妃的东西,这宫里还都按照原来的样子摆放着。自从……自从那时候起,不再见她,她连这些摆设都无心打扫了。平时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却任由桌几蒙上灰尘,只是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房中,放下垂地的帷幔,谁也不见。
他曾按不住心,偷偷来此看望过一回,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帷幔后面,多么想冲过去抱住她。可是倔强如她,只是隔着帷幔扔过来一张纸笺。他亲自弯腰,慢慢展开。本以为是她羞于当面认错,没想到上面居然写着:“天下共有,何必自贪?”
他勃然大怒,却被身旁的解语花泪眼苦苦相劝:“姐姐只是一时想不开,求皇上多给姐姐些时日,姐姐一定能回心转意。其实姐姐此举确是犯下滔天大错,历代皇妃,哪有跋扈到如此?可是姐姐与皇上曾经共谋天下,也是有资格说些话的。皇上便看在臣妾的面子上,万莫要责怪姐姐。”
他今日前来,本意既是为了讲和。可是她却仍这副模样。静妃此番大哭,里面的人一定听到自己来了。可她却只是坐在窗前,留下一个朦胧的背影,不为所动。
难道这么多天,她丝毫都不思念朕吗?
他甩袖离去,没想到,却是久别。
“小茉,为何,为何要如此……你为何变了……”钻心的痛苦使他面容抽搐,他捂住胸口,跪在燕青宫打磨地明可鉴人的石砖上。
“如果当初,我能放下身段主动与你和解,你一定不会这么固执对不对?你只是想知道我是否在乎你,对不对?”
悲戚沉重的声音在燕青宫内回荡,却没有人回应,只有殷曜努力抑制的呜咽声间或伴随。
“璃茉……既然你心气那么高,又为何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如果你肯,你肯让我一些,我不会眼睁睁对你坐视不管啊。”
“如果,如果我知道失去你,我会如此痛苦。让你半分天下又如何?”
“小茉,现在他来找你了。是我没有履行当初的约定,所以他应该来找我报仇。小茉,他爱你,果然胜过我。所以,他不管用任何途径,都一定会来来到这儿的。呵呵,他胜过我。”殷曜惨笑一声,最后一句话费尽了殷曜所有的力气,他瘫坐在地上,靠着身后的墙壁,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无力地搭在上面。
仰起的头颅抵在冰冷的墙壁上,碎发遮住眼睛,只有眼角滑过泪痕,顺着脸庞流过。
“他胜过我。我输了。”整座宫殿沉默着包容着哭泣的帝王,宛然一道屏障,外面的人窥不到帝王内心的软弱,帝王也看不到外面的风景有多么秀美。
最美的风景已经失去,殷曜知道,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痛。
皇上又在燕青宫大醉三日,急坏了徐陵一帮老太监。皇帝必不问政,一个月前也有过,众臣虽有异议,也都逐渐习惯了。况且他问政也与不问没什么两样,真正迫切需要知道答案的事情,还是要找陆丞相处理。陆府一日比一日忙碌,皇宫里却景色萧条,人心惶惶。
徐陵怕出乱子,与裴大人一商议,便决定去寿清宫请太后出面。
贺兰珺君是一个很有手段的女人,裴文玑告知她军政危情后,她就立刻派人去搜集所有相关情报,几天时间,已经对贺兰军状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她知道,侄儿这次是拼了命都要杀到禹阳来。这江山易主,她不在乎,反正这皇位原本并不属于殷曜。可是她不能容忍的是伏海趁机而入。
先帝戎马数十年,与伏海长期对峙,怎可因为一个女人的死,轻易断送殷恒王朝!
她决心已定,私人恩怨她不管,可是一定要杜绝外患。
庭院下徐陵已经跪了许久,口口哀声请求她去燕青宫规劝陛下。
贺兰珺君将袖口束起,裙裾压身,拿了一把扫帚,清扫院内刚修剪过的枝叶。
徐陵跪了许久,只见太后面色严肃,也不敢吱声,只得忍着腿部酸麻。
“徐公公,哀家已不问朝政,你们要皇帝振作起来,无非是为了朝政。这不是哀家的本意,你还是回去吧。”
“太后娘娘!您一语便重抵泰山,奴才相信皇上一定愿意听您的话!求太后娘娘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