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大人莫急,不知你愿不愿意委屈身段呢?”
裴文玑想了片刻,说道:“只要能见到太后,裴某不在乎形式。”
“好,”徐陵的露出赞许的光芒,“太后最喜欢听人吹笙,每隔两天就会请宫中的乐师到寿清宫吹笙,裴大人不如就扮作乐师,随他们一起进入。不过说实在的,我也摸不清太后的脾气,万一太后发起火来,裴大人可是十分危险呐。”
“如今之计,只有这样。我要尽快见到太后。”裴文玑目光笃定地看着徐陵。
徐陵这才正色,向裴文玑鞠了一躬:“委屈大人了。”
距禹阳城八百里外,一支骑兵在蜿蜒的黄土沟壑中行走。此时正是正午,头顶上一轮硕大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这支骑兵大约有五百人,个个都顶着太阳,穿着整齐的银色盔甲。
盔甲被太阳炙烤地发热,还好现在是早春天气,如果是夏天行军,这帮人早就被晒地脱水了。
但是早春不意味着水源丰富,更不意味着空气湿润。这里的天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干燥,士兵的脸个个发黄,这是常年经受风吹的结果。
入关后还是这么人烟稀少,贺兰殷岳抓了把地上的干草,把草根从土里刨出来,擦掉上面希拉的黄土,放进口中嚼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他已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四年。四年可以轻易改变一个人。
从前,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军之子。武艺精湛,力大惊人,身材魁梧,相貌英俊,随随便便动动刀,就可以解救被劫的父女,引得百姓传颂。在脑袋里找几个形容词,就可作出一篇长赋,还被人称赞为笔笔传神。人人都道那是写梅花的高洁志向,其实他心中在意的,不过是那一个梅花下开怀而笑的女子。
“这里的草比先前的好吃一点,甘州快到了。”贺兰殷岳腾跃而起,站在马背上,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的五百骑兵,示意指挥官向那边发信号。指挥官长着一张白净的小脸,与贺兰殷岳棱角分明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今年才十七岁,刚刚加入军队。指挥官爬上一个小山丘,向天上射出一颗流弹。流弹升上天空后发出耀眼的白光。这么一点在光芒在日光下并不显眼,但是前面的军队留意到了,停了下来,开始起灶生火。
这边的部队也开始起灶生火,贺兰殷岳一个翻身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牵着马缰绳,把马牵到一块背阴的石头后面,抚摸着马鬃:“凉快一会吧,待会有你跑的。”
他的脸颊处有一道很浅的划痕,周围结着新痂。若是从前,有人敢在他脸上留下这么一道小伤口,他一定会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是这个伤口是攻虎栏关的那日受的伤。混乱之中,他都不知道是怎么划上的。也许划伤自己的人早就被砍死,再不就是被马蹄践踏而死,也有可能,根本就是自己用力过猛,把自己伤到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在乎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到禹阳。
马在他的抚摸下显得很温顺,鼻子因为干涩而不住地“哧哧”出着气。这匹马通体雪白,不含一点杂色,一双眼睛大得像铃铛一般,温顺地眨着。只是它的鬃毛显得很凌乱,身上也沾了很多灰尘,把原来漂亮的色泽掩盖了起来。它背上的鞍子很旧,却很结实,马蹄铁却打得非常好,与它原来的颜色很匹配。只是在一匹饱经风霜的马身上,显得有点突兀。
贺兰殷岳继续抚摸着它的脊背:“你跟着我在这边也有两年了,两年的时间,连你也变糙了。敛尘。”贺兰殷岳自嘲地笑了笑,笑声听起来很轻快,让那个指挥官也放松了心情。
饭还没有做好,自己水壶里的水也喝完了。指挥官拔了一棵和贺兰殷岳那棵一样的草,弄掉根上的黄土,放进口中嚼了嚼。
下一秒,他连忙将草根吐了出来:“呸呸呸!将军,这就是比先前的好吃?”
贺兰殷岳哈哈大笑:“你还太年轻,习惯了就行了。不过连我也只是依据苦的程度来辨别离水源的远近,很少用来解渴。”
“很少?”年轻的指挥官对这样的草也能解渴感到很惊奇,“将军什么时候吃过这种草解渴?”
贺兰殷岳从水壶中倒了一点水在一块油布上,伸到马嘴下面,敛尘低下头,乖巧地舔着油布上的水。“那是四年前了。那时候,我被现在的皇帝老儿逼到一个荒凉的戈壁滩上,那里什么植物都没有,只有一块沼泽地旁,生长着一丛这样的草。不过那个味道,比这个味道好多了。”
“那时候将军没吃的,自然会觉得味道不错。”
“你说得不差。”贺兰殷岳笑了。
年轻的指挥官被这个将军迷住了。第一次见到他时,他骑在这匹叫敛尘的白马上,身上虽然是灰色普通盔甲,但是仍然掩盖不了他的大将风采。他的脸颊上有敌人溅上的鲜血,棕色的战袍被血染成了红色。他一脸戾气,目露凶光,站在人群前方呐喊着,高举着一把玄铁长枪,当时他就和众人一起欢呼,立誓要追随他一起杀向暴征课税的皇帝。可是现在,他脸上的笑竟纯净地像个孩子。
“将军,你多大了?”指挥官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觉得呢?”贺兰殷岳停下了动作,两腿一并,挺直身板,正面面对着他。
“在虎栏关前,我以为你二十八,可是现在我觉得,最多二十六。”
贺兰殷岳靠在沙丘上,举起水袋喝了一口水,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