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哪里听说……这些个鬼话!”嘉敏咬了咬唇,却道。
“三娘子,”苏仲雪并不动气,她说的每个字都很重,很用力,她知道她的机会不多,“我不与你争这些,只求你看在他的份上,看在他命不久的份上,让我带他回金陵,他生在金陵,如今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原来她来,为的是这个。嘉敏和谢云然心里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反应却大不一样,谢云然心里松了口气,想的是:这才是正途。
宋王生前虽然不容于他的叔父,不得不北来,不得不寄人篱下,如今他死了,到底是血脉至亲,他的叔父,应该会让他入土为安——人对于失去威慑力的对手,经常不吝于展现自己的宽容。
特别是上位者。
嘉敏却暴怒起来,脱口喝道:“休想、苏仲雪你休想!”竟是连名带姓喝了出来,可见怨愤至极。
她竟然、她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苏仲雪一怔之下,想的却是这个。
女子闺名,素不外传,要说在金陵有人知道,不出奇,可这是洛阳,洛阳知道她闺名的人能有几个,怕是、怕是出自萧郎之口。想到萧南会背着自己,与屋里这个女人说起她——不知道他会怎么说到她。
这些猜忌在心里,一阵一阵,疼如刀割,这伤痛,自北来,就已经种下。
自决定与他北来,就想过之后会遇到些什么,她不是深闺中的无知小娘子,她苏家世代渊源,哪里会看不透时局。只要萧南还想南归,就须得借助洛阳的势力——还有什么同盟,比婚姻更为可靠?
虽然婚姻也可靠得有限,但是已经是这世上凡夫俗子所能想到的,最极致的手段了。
何况萧南还生了这样出色的皮囊。
她一早就想过,所以一早就做好了准备,也一早就细心留意了这洛阳城里的高门贵女。其实门第不高是可以接受的,不够美更是她乐见其成,她乐得萧南娶一个能给他带来助力,但是不得他喜欢的妻子。
三娘子曾经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在他们被于樱雪劫持去洛阳之前,不,更准确地说,也许是她来宋王府借住的那晚之前。
那个晚上她看见了她。
在别枝楼畔的月色里,她用很淡很淡的口气说话,每个字,都像是碎碎的金,落在月华里,缀在月网里,满目的光华,她甚至听不分明她说了些什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并不像她想象中,不堪一击。
她玲珑剔透,如那个晚上的月色。
所以她会忍不住走出来,她会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当时杀了她,就没有今日了,她是后悔的,后悔如熬药的火,****夜夜,熬出来都是苦汁。
苏仲雪微垂了眼帘,双手握紧,她手里没有刀,也没有剑,她愿自己的声音和刀剑一般冷冽,她的每个字,如刀剑一般锋利:“我是他的未婚妻,我如今来带他走,三娘子,你,凭什么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