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刻,她弯唇而笑,伸手过来抚我的发,轻声说:为了你,姐甘愿。
我闭了闭眼,再睁眼时朝她咧开嘴角。走出地下室的脚步没有任何停顿,心里清楚明白:这是与她的最后一面,一切将彻底结束。
接到母亲打来的噩耗时,心口麻麻的,痛吗?并不会,一切都是甘愿的,她是我姐。只是表面还得做,悲伤的泪,哀绝的表情,很到位。骗过了他们的眼,除去那一双。
虎崖山上,凝着那不成型的焦尸,终于某处有疼痛泛滥。
姐,你没死,还在,我们三姐妹终是合体了,从此子瑶可以不用再恨。
本以为化成了灰,秘密就永藏了,可就像有只手无所不能地一层一层将外衣剥去,将腐烂了的东西曝露出来。我心慌地去找他,姐都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来湮灭一切可能,都还结束不了,那么还能怎么做?
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一次又倒在他脚下,无力地躺在地上,同样的角度仰望,视线迷离。他没有蹲下来,就高高地低着头看我,眼神怜悯。
我不懂,怜悯什么?他不是一直都是以平常的态度对我的吗?来找他只是想听取他意见,想靠一下他的肩膀。可为什么,他会对我心生怜悯?
迷蒙中似乎听到他以极尽温柔的语气轻喃:“我的乖女孩,该你了。”
仿佛有根牵念的线,一条条指令刻在上面,我除了照做,再没有思维。走进画廊,割下素描肖像画,写下遗书,还有呢?用刀割断脉搏,躺下安静死去。
画廊是我最爱的栖息地,在这里有归宿感;那幅素描肖像画,是至今为止我最得意之作,因为画中人,可能是除去他之外唯一一个能抵触我那阴暗心境的人。
他叫高城,认识他之前我从不知道人的眼睛是有魔力的,那天他走进门问夏姐,只是淡淡看着我,就有种心灵被触碰的感觉。而且,他好看的紧,我立即就生了念想画他。忐忑地提出要求,意料之外没被拒绝。单纯地直视那双眼,感觉能触及到最深处,能将他的神韵描于纸上,能刻他眼神底下的复杂,能毫无顾忌地将心中秘密道于他听。
只是太过腐烂的东西,还是压在深处。
写下那封信,有指令的压制,也有我一些话想对高城最后倾吐。不知是心理阴暗到一定程度,哪怕是无可控制,也是能做出一些本能之外的事。比如,凌乱了的裁纸刀,比如,最后用生命勾画的血染的画。
他一定想不到,我以这样的方式将他曝于人前。为什么呢?因为他曾一度让我以为自己是正常的,一心向阳,却原来,始终都被滞留在阴暗地狱。
无论是我,还是姐,原来我们都只是他的工具。
闭上眼时,从没有过的一刻平静,没有痛,没有难过。留存脑中的最后,是那日他如谪仙般从阳光里迈进画廊,迷乱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