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梦境不断。
天亮时醒来,浑身疲乏。好似被拨动了一根长久压制的弦,一旦冒出了头,想再压下去就不可能了。当从张继口中听到“黑竹沟”三个字时,不,应该是站在街头,听到王晴与大婶对谈中的“白玉佛”时,就不能平静了。
即使那些事、那个人明明灭灭地刻在不易被翻出的位置,我也在这平静的竹镇学会了安稳、学会了距离、学会了冷静、学会了沉默、也学会了坚忍。辗转中的难忘记忆在百转千回中碎成一地琉璃,我站在它们扫进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再也没有关系。
注定了有些东西要在平静的心湖中被浮起,也注定了有些事即使一再沉寂,也不会抹去。
可即使明白过去一直就在那,挥不开也抹不去,也没想过真的有一天重重云雾被劈开,无可避免地必须去面对。
我走在寻找楚城的路上,与一些人。
本是协助梁正调查“白玉失窃案”的,没想到将一年以内所有大大小小的案子集中起来,却又找出几起与财物相关的,一经盘查,竟然都有白玉的痕迹出现。
这次梁正假借核查之名将几个当事人都请回派出所里,他亲自做笔录查问。老李几次探问我这些老案子有无特殊情况,我都摇头表示不知。但在审查完毕后,梁正走在深夜的街头,回头就只对我说了两字:楚城。
我当时是整个人都木在那的,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了,怎么“白玉案”会牵扯到......楚城?那个地名掩埋在记忆深处,光听梁正这么提及,就如被一根针扎进去,刺疼异常。
梁正并不知我心中的不平静,他说这些损失的财物里大多数都以白玉佛挂件为主,没有大件,但就是那一个小件也价值两三万。原因是原本竹镇并不叫竹镇,而叫白玉镇,不是因为它生产白玉,而是有个古老的传说。
传说很多很多年前,这个镇上发生过瘟疫,死了很多人。直到有位远行者经过此镇,他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驱除了瘟疫,人们都十分感激他,想留他下来。他摇摇头说,他是这世间的孤者,有些东西陪他呆了桑田之久,又度过了沧海,舍不下。镇上最年迈的老叟问他为什么这么执着,既然已经穷困潦倒。他说,这些都是他唯一仅剩的,怎么舍得丢掉?
后来远行者走了,假如再有病灾,就将它沉在水里,然后把水分给大家喝。那块石头纯白无暇,质地光滑,像及了白玉。于是大家开始传开,说那远行者是白玉佛的化身,专门下凡来行善拯救世人的。为此,大家还以他容貌造了一尊佛,将那白玉石头安埋在佛前石下。
只是到了文革时期,不但这尊佛像被推掉了,那块石头也不知所踪,然后白玉镇被改名为竹镇。但这个传说却流传下来,所以竹镇上的人对白玉佛有特殊的情怀,认为可驱灾避难。
根源并不在这里,根源是......白玉虽然珍贵,但还不至于到稀世珍宝,城市中玉器行里都有售卖白玉佛。若迷玉成风,那竹镇上拥有白玉佛的人会很多,事实却非如此。市面上卖的佛都以弥勒佛和观音为主,而陈氏夫妇被盗走的那块白玉佛却是当年那个远行者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