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对一件事变成执念时,那这个人的心智也不正常了。此后的两年,他活得很自我,自我到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成为奴隶,这种情势的发展演变成民怨。人心永远都是最不可捉摸的,它会在前一刻对你忠诚,但当得不到同等回报时,也会变成一把杀人的刀。”
借刀杀人!我脑中反应出这四个字。我已不想再去问楚元风如何死的细节,大约能猜到儿时的高城布了一个局请君入瓮,然后借助村民的怨心将那个本该是唯一可以算是亲人的楚元风,送上了黄泉路。那年高城才十岁,居然就懂这理,这得心智早熟到何种程度?不,不单单只是早熟,是对人的心理掌握与把控。
这不是靠历练能够获取的,这是天赋。儿时就已能有此造诣者,也当就是他了。但我依然难以想象在楚元风死后,他在这座残城给他设灵位,安置后事,那么之后后,他一个人如何生活?是继续留在这,还是踏出这个固封他整整十年的地方?
高城的表情很沉暗,他说:“在他死后,我以为我解脱了。完全没有迟疑地渡船离开这座城,当时觉得无论到哪去都比这里要好。到了对岸后,我将那座岛周游了一整天,夜幕降临时认清一个事实:即使我走出了这城,也走不出这片岛域。四周全是茫茫江海,凭我一人之力根本出不去。我得需要人力才行,而人力就在那个村庄中。但他们在楚元风的多年镇压下,生活已是苟延残喘。”
“不对啊。”听到此处我忍不住打断他,“你不是说那些人都是楚元风从外面带回来的吗?既然他曾出过航,就应该有出航工具,比如船只这类,也应当有船员才是。”
高城讽笑了下:“你当他死时多少岁?”
我一愣,没有去想过这问题,迟疑地答:“大概......四五十吧。”对这年龄当真没概念,只从楚元风的古板思想与处事上判断,应当不可能太年轻,但见高城摇头:“我不知道他年龄,只从村里最年长的老人口中获知老人是第一批被带到岛上的人,那年他才二十岁,而楚元风就是我见到的那幅五十左右模样了。”
心里浮起一股异样,“那个老人现在多大?”
“老人在十年前就死了,而我十岁那年,老人是七十岁。”
不胜唏嘘!老人二十岁时被楚元风带到岛上,七十岁时过去了五十年,如果算楚元风那年出航时五十岁,那岂不是在他死时有百岁之多了?又一个周景!所以我明白高城意思了,老人之后可能陆陆续续还有人被楚元风劫掳到岛上来,但可能在前二十年就完成了他的目标,而后三十年以他那封闭自守的性格,会做的极端事是将船只毁灭,让可能会行船的船员消失,这样一来,到了岛上的人们即使有叛离之心,也出不了这座孤岛。
另外,楚元风一定会特殊的本领,才能让所有人忌惮甚至怕他。但依从他所谓楚人的思想,两千年前高喊“暴秦必亡”、“亡秦必楚”,那两千年后的今天,他却做的是同样的行为,甚至对仍是孩童的高城都这般残暴,那么死亡只会是他最终结局。
原本我是一个道德尺度在至高点的人,不管是夏竹还是杨晓风中间的哪段人生,都对罪恶有着深恶痛绝。可这刻,我听着故事里的这么个人从生到死,竟只觉痛快。不仅因为这个曾被亏待的人是我的高城,更因为这样的人假若还留存于世,就真的成了魔,会是最大的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