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跪了一夜。
“太延五年,楚离卒,享年十九岁。死于上谷公主寝殿,有活人雕像一座,名为楚离。”不,恐怕她死了都没人知道。还指望有人能记下来……楚离觉得自己跪傻了。她的双腿已经没感觉了,腰肢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僵直地挺着。宁死不低头的感觉真不好受,楚离想,自己死的这么有节操,没有人知道真可惜。
该死的上谷公主!如果说原先只是讨厌她的话,现在楚离可是恨死她了。可恶的女人,仗势欺人,偏偏这个势力还让人不得不低头,就更憋屈人。
拓跋迪其实一夜也没怎么睡好,她一直在等着楚离求饶。上谷公主拓跋迪对于降服“硬汉”特别感兴趣,尤其是楚离这样面上屈服骨子里一点不让步的纤弱女子。然而,她等了一夜,殿内跪着的那个少女竟然哼都没哼一声,拓跋迪几乎以为楚离是不是落跑了。不过,她当然知道楚离出不了她的寝宫。这一夜,楚离死撑着一声不吭,不住告诉自己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或许再撑一会儿,那个上谷公主就会良心发现呢?结果,她一不小心就撑了一夜。
天将蒙蒙亮,楚离脑袋嗡嗡地发胀,四肢都失去了知觉。眼前也一会儿发黑一会儿变亮,可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到底整夜太漫长,拓跋迪最后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一睁眼就看到天色大亮,她刷地从床上跳下来,穿着睡袍光着脚就急急往外走,唯恐自己睡太沉没有听到楚离的求饶声。
然而,她刚绕过屏风,就看到楚离还是昨天那个姿势跪着,只是紧闭的双唇已经干裂,还被她咬出斑斑血渍。拓跋迪一看,就知道她肯定没服软。顿时就怒火中烧,她没料到楚离这么倔,几步上前就想踹她。然而拓跋迪刚走到楚离面前,脚还没抬起,楚离就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即使倒在地上,她仍是双膝曲起的姿势,腰杆笔直。只是合上的眼睛微微颤抖,眉头紧皱,似乎在忍受极大痛苦。
拓跋迪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一声暴喝,“来人,请御医!”说着,自己屈身把楚离抱了起来,急匆匆放到自己床榻上。楚离浑身冰凉,额头却发烫,脸色干红。拓跋迪气恨地打了她一巴掌,“没见过你这么倔的女人!”
不过楚离根本没反应。她觉得自己又回上洛郡了,师姐怪她不辞而别,恼得不理她,把楚离急得不行。
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御医到,拓跋迪怒道,“御医死哪儿去了!再不来就全都给本宫砍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大火气,兴许是被楚离给气的。这个楚离,她不明着跟你对着干,可是默不作声地跟人死磕,更能气的人呕血。
拓跋迪阴着一张脸,站在楚离面前看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御医赶来时,额上冷汗直流。上谷公主拓跋迪最肖似乃父,行事不羁,她要说砍人脑袋,那八成这个人的脑袋保不住。可怜的御医战战兢兢地给楚离看完病,整个后心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要说,在皇宫里做个御医容易吗?打个酱油说不定都能丧命,不,躺枪丧命的也不少啊。总而言之一句话,难啊!御医内心泪流满面,还是抖着声音跟拓跋迪说,“启禀公主,这位姑娘没有大碍,不过是跪的太久,血液不流通,又心中郁结,故而一时受了邪气。只要散了风邪,退了热气就好。只是……”
前面听着本来还顺耳,可一听到“只是”,拓跋迪立刻变了脸色,“说。”
御医又是一抖,差点没哭了,“只是这姑娘膝盖受了点伤,不过没大碍只要活血化瘀就好了。就是……”
拓跋迪恼了,“再不说完,你自己出去死。”
“公主饶命!”御医道,“这姑娘跪得太久,关节僵硬,血液不通,只要微臣为她揉捏一天一夜就没事了。所以,”御医五体投地叩拜道,“烦请公主允许臣将她抬到御医署,好为她医治。”御医可是左右为难,早就听说上谷公主喜好女子,这一来就看见一个姑娘躺公主床上,公主还为了她大怒,御医稍微用点脑子都会猜上谷公主和这姑娘关系不一般呢。尤其是,还睡在上谷公主床上。谁不知道上谷公主出了名的洁癖,连太子拓跋晃来了,不小心碰到上谷公主的床都要被臭骂一顿赶出去的。传闻中,上谷公主看上的女子也从不能沾公主床榻,她在隔壁专门另辟了内间……宫女太监偷偷嚼舌头时都说那是公主藏娇的“金屋”,只不过连皇帝都不管她,大家也都默认了上谷公主这一特殊癖好。
而今御医看到上谷公主自己的床榻上竟然破天荒地躺了个姑娘,怎么敢提出要带这女子走!哪怕是为了医治,可是敢让公主的女人在外过夜,这得多肥的胆儿呀。可御医又不能整夜留在尚未出嫁的公主寝殿吧?又不是给公主治病。可怜的御医左右为难,权衡之下还是冒着冷汗提出了带楚离走。
不过令御医没料到的是,拓跋迪二话没说,直接道,“来人,抬走!”
一点都不留恋的样子。
御医想,宫女太监们虽然乱嚼舌头,但说的也没错,上谷公主哪是真心喜好女子哟,皇族贵胄不过就是图个玩乐罢了。这样想着,御医不禁向发烧昏迷的楚离露出怜悯的神情。
拓跋迪一上午都心烦意乱,什么都做不好。她气得差点砸了寝殿,把侍女们吓得一个个面如菜色,生怕一个不如意撞了枪口,丢了小命。快午时时,拓跋迪招人来,“去御医署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