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恐惧猛然占据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忍不住就要大声呼喊,然而一个“住”字尚未出口,就被人死死掩住口舌,将我拼了命的往花棚后面拉去。
耳边响起小义压抑急切的声音:“姑娘,这事儿咱们管不得!管不得!”
我不知道他一直跟在我身后,也不知道原来他的力量竟然这样大,居然勒得我动惮不得。在一道又一道从天而降的霹雳雷鸣中,我奋力挣扎着,望见在生死边缘垂死挣扎的旋波,那双从未如此明亮与锋利的眼睛,在漆黑的永夜中一瞬不瞬的捕捉到我。她用那样痛恨、惊惧和绝望的眼神死死盯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泣血一般厉声喊道:“莫忘,我信错了你!我就在阴曹地府等着,看你如何被打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未落,连双瞅准她力泄,手中的麻袋仿若从天而降,将她从头到脚套了个严实。连成利落的将袋口扎紧,狠狠一脚将她踹倒在飞花涧下的碧水潭边上。
耳畔似乎传来一声闷哼,刺激得我不顾一切,张口就在小义的虎口上重重咬了下去。小义吃痛手劲一松,我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连滚带爬的冲旋波抓去:“你们住手!”
就在同时,连双的一只脚已然狠狠蹬在了麻袋上。里面的人来不及发出一声闷哼,便翻滚着一声不响的沉入了漆黑冰凉的潭水中。
一排滚雷隆隆而过,憋闷了许久的大雨轰然而至。倾盆的雨水携风势哗然而下,砸在身上如中了尖锐的箭矢,细小而敏锐的痛铺天盖地得在周身弥漫开来。我保持着一个伸手的姿势扑到在潭边,眼睁睁看着尚有微温的麻袋无可挽回的向水潭中滚落。仿佛近在咫尺,却已然远在天边——麻布飞速划过指尖的粗糙感觉尚未消失,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在我眼前化成飞灰——旋波就这样死在我的眼前,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雨水疯了一般的浇筑,仿佛整个太液池倒扣在层层宫峦金顶之上,几成磅礴之势。我眼前一片深黑的迷蒙,前方是无底的深渊,身后已然没了来路。隆隆雨声中,一个声音犹在耳边切切蛊惑:“你害死了江氏,你害死了旋波,你已深陷泥淖,再无路可退——”
那是我的心魔,一旦屈从,万劫不复。
一口呼不出吐不了的气横亘在心口喉头——这样的事情我还要做多少?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多久?罢罢罢,随他去吧!索性闭上眼睛,就着披沥而下的雨水,深深呼吸了在这世间的最后一口空气,然后由着惯性一头翻进了被雨水击打如沸的碧水潭。
再睁眼时,一室昏暗。周身潮湿入骨的寒冷刺激毛孔收缩,针扎一般,提醒自己还是个活人。
我听见密集的雨水敲落屋顶的声音,看见属于自己小屋上垂在头顶的天花板,那里横亘着一根粗壮木梁,稳稳挑起满门的重负——原来还活着呢。落水前激愤的心情平息下来,忽然觉得心境疲累不堪。隐隐中听见自己心里一根横梁消无声息的折断,它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内疚不信与怀疑,终于不堪重负。
“你醒了。”云熙熟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侧目看去,她正坐在这屋里唯一的一张妆台边上。屋里灯光不甚明亮,我模模糊糊看看她莹白的脸上两片嫣红唇瓣在一开一合:“为了一个旋波,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我翻身从塌上滚下来,几乎是爬着来到云熙脚下。从前我和她走得那么近,仿佛之间没有距离,眼下,眼下我却几乎够不到她的一片裙摆。泪无声的流出来,我听见自己说:“小主,旋波可以不死的——她过答应我她会安生度日,我也答应过她保她周全——做人不能没有良心——”
“你是用这种方式为旋波喊冤吗?”离得近了,方才看见云熙疲惫的双眼中氲了深深的痛心:“我的贴身丫头,拼了命替要害我的人喊冤——莫忘,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要不顾一切保住她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拿良心来说事!”
她冰冷的,沉痛的冲我低低吼道:“不要以为你有一点小聪明,就可以瞒得天衣无缝,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我茫然望着她:“奴婢不敢。小主,旋波跟你说了什么?”
云熙闻言,哼出一个讥诮的冷音:“如不是她,我也只是怀疑。”她忽然伸出手紧紧扣住我的下巴,尖利的黄金甲套刺得我脸上皮肤生疼:“我来问你,为什么我头次侍寝你跟着去了甘露殿?为什么皇上来了凝阴阁你总是找借口避开?为什么你不愿嫁给夏冉?为什么你跟皇上说了几句话皇上就禁了江氏的足?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跟皇上,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弯腰趋向我,原本美丽的面孔在我眼前放大到几乎狰狞。原想做出一幅凶恶样子,可渐渐泪水从她发红的眼眶中溢出,忽而就软弱了下了来:“莫忘,你怎么能这样——他是我的夫君啊!”
我从原本的震惊中清醒过来,沉重的负罪感立刻占领心神。开口想说一句“我没有——”却心虚的发不出声音——我真的没有吗?明明是有的,在牡丹园,在甘露殿,在小木屋里,在夕阳下的太液池边上,即便我在云熙之前遇见他,爱上他,可是云熙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妾。
说到底,这件事情是我一直在瞒她,是我不对。
“怎么无话可说了?”云熙见我欲言又止,一滴眼泪自她白皙的面庞滑下时,已然换了一副沉痛面孔:“你怨我手段狠毒,怨我不讲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