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皇帝宠幸重用,有了出宫行走之权,所以汪直也在宫外置办了一所宅子。
宅子就在西厂附近不远,地处清幽,格局精致,看着倒像是哪个王公贵族家的别馆,任谁也猜不到,如今炙手可热、威名赫赫的西厂提督汪直,栖身的竟是这么一个小地方。
汪直平日里极少到这里来,也几乎不会在这里见客。而能登这宅子的门的人,都是汪直心腹之人,也正是这些人,构成了西厂的核心。
但是今日,这些有资格登汪提督家大门的人,不约而同的聚在了这里。
虽然还是早春,外面依稀还有寒风萧瑟,但书房内却是暖意融融,即便只穿着单衫,也会觉得十分适宜。
这就苦了那些登门拜访的大人们的,因外头天寒,出门时他们大都穿得不少。到了这里,虽然可以除去外头的大衣裳,但是正式的服装却是不能动的。在这暖融融的屋子里多呆一会儿,便觉得脊背见汗。
当然,到底是因为屋子里太过暖和而出汗,还是因为端坐上首的人所给的压力而出汗,那就不得而知了。
“怎么,你们都没话说?”见众人都低着头,汪直嘴边露出一抹讥诮之色,漫声问道。
自从上一次被踩下来之后,他的性情变得越发的捉摸不定,喜怒难测。虽然面对皇帝和万贵妃时,仍旧谨小慎微,甚至对外时还比之从前低调了不少,然而能够站在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那些不过是伪装。
如今的汪提督,可比从前要可怕多了。
他变得更加尖锐,也更加的不顾规则。但凡有什么事情想要去做,便一定要如意,哪怕不择手段。
只不过西厂身份特殊,要的就是这种威势来镇压群臣,所以当然也没有人会自讨苦吃的去劝说他。再说,这也不是劝一劝便能成的。
“大人,依卑职看,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见无人开口,其中站得离汪直最近的那人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苦色,硬着头皮开了口。
他叫韦瑛,是从锦衣卫调派至西厂的。不过汪直自己身边没有什么心腹,也不吝于培养他们,便将他提拔了起来,如今也算是西厂的一号人物了。
但就算如此,每次面对汪直时,哪怕对方的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许多,他仍然会觉得对方的气势常常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每次见面之后,必定汗流浃背。于是也就越发谨小慎微。
“从长计议?”汪直的声音有些尖锐,但因年轻,又杂了三分清越,听在耳边,总觉得带着几分说不明的嘲讽和讥诮。
他视线微微一扫,掠过书房中的其他几人,“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这时,站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忽然动了动身子。在这满室的安静之中,他的动作虽然微小,却立刻就招来了所有人的视线。
汪直微微挑眉,看着他,“徐泰,你有话说?”
这个人是新近才被汪直提拔上来的,因这他说话做事,无一不合汪直的心意,人又机敏能干,所以才能这么快的打入核心。不过在其他人面前,论资排辈,终究还算是后进,所以只能站在角落里听其他人发表意见。
此刻他的行为,更像是暗示其他人他有话说,而不是真的想动一动身子。
被汪直点名,徐泰似乎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踏前一步,朗声道,“大人,卑职以为,此次机会难得,若是错过,想要再有这样的机会,却是不易。”
他们现在正在讨论的,正是皇上欲派人往辽东监军,汪直应不应该争取一事。
按照汪直自己的意思,当然是想去的。
西厂虽然听起来权焰滔天,但汪直自己也看得格外清楚,那不过是空中楼阁,别人一个动作,或许就能让他从天上掉下来。
可是如果手里有了实打实的军功,那就不同了。朝廷是文官的天下,“知兵事”这三个字,就算是对文官来说,也是十分重要的,尤其是大明如今辽东有女真,北方有鞑靼,并没有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安稳。
倘若他有了这份资历,就能够慢慢的扎下根去,而不必担心哪一天成为皇帝的弃子。
但这书房里,大部分人都不同意他离开。
西厂根基本来就浅,全仗着汪直在御前得到的宠幸,才能维持如今的风光。假如他在这个时候离开了京城,且不说能不能成事,就算成了,到时候回来,说不定皇上身边已经没有他的位置,而西厂也就这么没落下去了。
但是这个话,却不好就这么直接说出来。
简单来说吧,西厂需要汪直,但汪直并没有那么需要西厂。如果这次监军,大破女真,他便是功臣,有没有西厂差距不大。但如果他离开了,西厂说不定就此一蹶不振。
到时候就算汪直回来,得了天大的功劳,实际上跟西厂的关系也不大。
所以纵使不愿意汪直离开,这些人却也都不愿意开口。——谁敢拦着汪提督的大好前程?
没想到这个叫徐泰的,站出来就顺着汪提督的口风说下去了。这些人一边在心里骂他奸诈小人只知谄媚,一边心悔自己没有抓住第一个开口的机会,现在再说,那就是拾人牙慧了。
然而徐泰话锋一转,道,“卑职等身为大人的僚属,自然支持大人的决定。想必大人将来建功,也不会忘记卑职等。只是提督大人想要出京,恐非易事。”
“此话怎讲?”汪直闻言,倒是有了几分兴致,问道。
徐泰道,“自西厂成立,朝中忌惮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