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局的十一二岁的小宫女们都开始跟纸笔较劲了。
每人都是差不多的情状,挑好菜肴又划掉,觉得不够好、或者觉得自己做不好。有的甚至把自己逼得哭了一场,雪梨也天天紧锁着眉头,对着写了几道甜点的一页纸左看右看,觉得定哪道都不合适。
上次定了十个人,目下未晋位的还剩六十二个,为防疏漏,女官们肯定也会做菜备用,想做出能端上乔宣仪膳桌的……
真是越想越难!
雪梨额头磕在案上,手挠着案面很是崩溃。
“笃笃。”
门声轻轻一响,听上去好像外面的人很胆怯似的。雪梨怔了怔,起身去开门,外面是个小宦官,问她:“可是阮姑娘?”
尚食局以宫女为主,打杂的小宦官虽不少,但她们多是不熟。雪梨见他来敲门就有点奇怪:“什么事?”
那小宦官看着□□岁,比她矮了半头。贼头贼脑般地向里望了望,问她:“没别人。”
雪梨摇头,答说都当值去了,今日只她一人得歇。那小宦官便松了口气,告诉她说:“大门外面、往东角走,有人找姑娘有事。”
雪梨更奇怪了,懵懵地就往外去。那小宦官又拦她,样子有些为难。
“怎么了?”雪梨睇着他,他不安道:“姑娘就当咱没来过,可别、别跟别人说这回事,咱得罪不起。”
他扔下这句话就跑了,看着跟要逃命似的。
连自己叫什么都没提,她想跟别人提也没法提啊……
雪梨心下咕哝一句,怀揣着好奇朝外头去。
方才那小宦官的话自让她有点怕,但一来这是宫里、尚食局门外,怎么也不能是杀人放火的;二来,能让那小宦官怕成那样,她闷头不去没准反倒惹麻烦。
尚食局里忙忙碌碌有点给她壮胆的作用,但踏出那道大门骤然安静下来,就有点虚了……
走得蹑手蹑脚的。
二十余步,到了东角。正是晌午阳光明媚时,雪梨抬眸一看,拐角那边三五步开外,一片太阳的金辉和衣料的淡银交映。
“……卫大人。”她屈膝一福,眼眸偷偷向两边和他身后扫了扫,确定那位指挥使不在。
卫忱一笑:“雪梨。”
他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小丫头肩头一绷,好像对这叫法十分不适应。想了想,又改口:“阮姑娘。”
……在雪梨听来并没有什么区别。
雪梨觉得别扭,只是因为她从来没跟他们说过自己的名字,他就这么连名带姓都知道了,再一次让她清楚了他们御令卫的本事!
卫忱走上前,手中的竹篮向上一拎,口气温然:“听说你要在中秋给乔宣仪做道点心?这是今年的贡梨。”
……?!
雪梨惊呆了。
“乔宣仪是宁州人。”卫忱解释得很自觉,“这是她家乡贡来的。”
雪梨却顾不上这个,连“他明知她叫雪梨还送梨来让她做菜有点怪”这想法都只是一闪念。转而目光就全定在了那些黄澄澄的梨上……
她太清楚这些梨的来头了。贡进宫时曾到过尚食局,只放了两天而已,尚食局自上而下都知又这么一批品质极佳的贡梨,却是谁都没尝过。
听说今年宁州一地梨产得不多,精挑细选之下贡进宫来的不过百余个。就成了极珍贵的东西,有五十个分赏了各宫嫔妃,余下的则是得脸的宗亲朝臣才能捞到一二。
把这一番全想明白之后雪梨向后一躲,连连摆手:“这不行……”
“没什么不行。”卫忱笑向前踱了一步,“我知道你们尚食局食材数量皆有记载。放心,我已在你们的梨的总数上加上这几个,你用了,数也还是对得上。”
……作假都作好了?
雪梨僵住,他说的是“我已在”不是“我会”,若她不接,这数反倒对不上了。
雪梨觑觑他,还是不敢接。
“无功不受禄!”她脆生生地拒绝,摇头间银钗上的流苏晃个不停,“若是普通的梨奴婢也就受了,这个……”
“上回你忘了拿药,就当拿那银子买梨了好了。”卫忱截断她的话。
雪梨浅怔,他又接道:“不必怕女官们尝出来,她们也没吃过。”
他想得太全面,雪梨还没来得及说出的推辞之语蓦被他用事先准备好的理由噎回来。
雪梨受宠若惊:“大人您……干什么这么帮我啊?”
她不解地望着他等着答案,却见卫忱轻松而笑,然后悠哉哉地转过身……跑得飞快!
跑、跑什么啊……
雪梨被晾在原地,思绪有点跟不上他的行事方式,而后既来不及追脚步、也来不及追思绪,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雪梨低头看看地上的竹篮,似乎也只好收下了。
觉得受之有愧,她原地默了半天才蹲下身去揭开篮子上面覆着的锦缎。定睛一看,一只白瓷瓶躺在黄梨间。
把药也送来了?
嘴角轻轻一扯,回想刚才卫忱的话,显是故意哄她。雪梨有点赌气,心里又还是有一片温温软软的感觉漫开,好像被蜜糖浸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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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忱为什么如此细致的帮忙……他跑得太快,雪梨也没办法问清楚了,这到手的贡梨横竖都要好好用上。
事情还真因此变得容易了些。
至少菜式好定了——此前要从甜点里挑,范围太宽,眼下专注于“用梨”的甜点,范围一下子就小了。
而且她会做的用梨的甜点本也不多,搜肠刮肚全想出来写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