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再次跪了下去:“王爷!王爷!错了啊!老奴没有查明白——”
什么叫没查明白?当时审讯产婆的时候,他也在场,那产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收了姨娘的钱,要给楚芊芊伪造一个人人唾弃的生辰八字,好以此来扳倒沈氏。他还看见了姨娘送给产婆的镯子,三德也去姨娘的娘家问了,确有此事!难不成,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产婆弄出来愚弄他的?
内侍见诸葛琰一副如遭雷击的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但事已至此,慢慢捅刀子和快些捅刀子,都是痛,他索性将话头挑明了:“姚汐是假的,她是阴年阴月阴日,却非阴时。姚家盗了楚芊芊的生辰八字,将姚汐的戌时改成了亥时,然后让姚汐赴京参选。三法司与户部尚书已经查过姚汐的户籍表了,千真万确啊!”
所以……姚汐是假的,楚芊芊才是真的。
他花了那么多功夫倾心相对、甚至险些把整个欧阳家的家产都赔进去只为给她脱罪、委屈自己宠幸不喜欢的女人只为给她作伪证的人,是个赝品!
一个……害了楚芊芊的赝品!
而为了这个赝品,他还差点儿……杀了自己的娘亲!
“王爷,王爷!王爷——”内侍看着摇摇欲坠的诸葛琰,吓得大叫。
胸腔如有炸弹砰然爆破,诸葛琰身躯一震,喷出了一口鲜血。
内侍大骇!
扶住他,失声尖叫:“王爷——王爷——”
诸葛琰推开他,连嘴角的血迹都顾不得擦,便跌跌撞撞地走出了书房。
天空,一片阴霾。
姚汐不知道自己究竟逃亡了多久,只觉双手和脸颊都快要失去知觉,身后的马蹄声、吵嚷声却依旧于耳不绝。
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大限将至,她开始思索自己这些年都做了什么,为何前世命苦,今生也命苦。
还是楚家大小姐的时候,她时常被二妹、三妹欺负,丫鬟们看见了,也不帮她。她每次都被欺负得很惨,可她不敢反抗,只能每次回到家后冲沈氏发火。
沈氏默默地受着,并不告诉别人,她那么温柔恭顺的女儿,有着那么不讲理的一面。
后来,老太爷死了,她被赶出楚家。
她知道沈氏怀孕了,但她拉着沈氏的手说:“娘,不要抛弃我——我一个人会死掉的——”
沈氏跟她去了。
村子里,一点都不好玩。
弟弟妹妹也不好玩。
他们小,吃的却不少,总跟她抢,抢得她好烦!
沈氏也不会赚钱,变卖了首饰后,勉强维持了生计,却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那时,她就在想,这种苦日子,何时才能到头?或者,如果没有盼头,又还有什么活头?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逃离这种生活了。
如果早知道诸葛夜会有需要纯阴之女冲喜的一天,她说什么,都不会放弃生存意志的。
是她走了,那个女人才来。
是她的八字好,楚家才接了他们回去。
是她的容颜美丽,才俘获了世子的心。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是她的,是她的!
那个可恶的女人,凭什么……恬不知耻地霸占了她的东西?
“娘!买这个买这个!这个好看!”
一旁的铺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话音。
姚汐扭过头去,就看见一家首饰铺子里,楚陌坐在沈氏腿上,拿着一样珠钗往沈氏的发髻里戴。比起在村子里的落魄,而今的沈氏,满身珠光宝气,比一等贵妇穿得还体面。
这一定,是楚家看在楚芊芊的面子上给她置办的!
世子妃的岳母,多么崇高的身份!
“我觉得这个好看啊。”楚嫣挑了一对红宝石镯子,“娘亲一个,姐姐一个,正好呀!”
楚嫣的面色红润多了,小脸儿上也有肉了。她记得楚嫣在村子里时根本不敢出门,一出门、一吹冷风,回头就要病倒。现在,却好像跟寻常小孩儿没什么两样了。
这一定,是楚家看在楚芊芊的面子上给她请了大夫,又给她送了补品的!
世子妃的妹妹,能不好生宝贝吗?
你们全都沾着我的光,却又全都护着一个夺了我身份的女人!
你们不觉得汗颜吗?
“夫人,您的衣裳真好看,哪儿买的料子,我好似还没在哪间铺子里看到过呢?”曼娘笑盈盈地赞了一句。
沈氏低头笑了笑:“女儿置办的,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她跟两个孩子的衣物首饰,全都是芊芊准备的,平日里的花销,也是芊芊放进她抽屉的。一开始她心疼不想要,芊芊却说,她赚了钱,总得有人花。
曼娘就道:“您女儿真好,要是我有个这么孝顺贴心的女儿,一辈子都舒坦了。”
沈氏难掩自豪地笑了:“是啊。”
楚陌踮起脚尖,一本正经道:“我姐姐不是好哦,我姐姐是非常好、最好!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哦!”
一屋子人,全都笑了。
欢声笑语,钻进姚汐的耳朵,却充满了讽刺的意味。不过是拿着世子的钱,讨好沈氏和楚陌、楚嫣罢了,这些人,竟一点也看不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
“你在看什么?”杀手打断了姚汐的思绪。
姚汐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愤恨:“没什么!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