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末酉时初,福芝堂内各房聚集。
长房夫妻带着傅芸、傅向晴兄妹俩,三房一家四口,四房夫妻并几个儿女也都全部到齐了。
老太太邵氏年轻的时候极爱热闹,如今儿孙满堂,虽不至每日里聚到一处,隔断时日便是有的。老太爷傅兴也曾是两朝元老,而今虽赋闲在家,威望却是还在,只已经多年不理事,因二儿子傅谦最是得他喜欢,失了次子后伤心过度便有几年住进了城外的南山寺,与寺里的主持师傅礼了几年佛,现今也是刚回府没有多久。
老太太便趁着今日这个空档,召集儿孙,也是想要傅老太爷看在众多孩子的份上安心颐享天年。
老太太见几房的人都到了,正要吩咐开席,却听见傅老太爷道:“怎么不见三丫头,我从回来就一直没见过她,记得我出府的那年她还硬拽着我的胳膊不让走,今日怎么没见?”
众人闻言均作沉默,老太太也不妨会被提及这个,怔了一会儿道:“不是说三丫头病了麽?想是还没好透,你若想见她,过两日好些了叫她单独给你请安。”
傅老太爷离府时,傅倾晴虽然已经不受待见,但却也只限长房,如今时间过去这么久,剩下两房的人也早就把她忘在了脑后。
老太爷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不过也是因为赐婚才想起这个孙女来,很快便也不纠结,只吩咐道:“老大媳妇,别光顾着管家把孩子都忽略了,这个时候了可不能传出身体有恙的话来,孩子的身体可不能大意了。”
傅大夫人低头微敛道:“是,儿媳知道了。”
老太太已经有些不耐烦道:“好了,赶紧开宴吧,孩子们都饿了。”
傅老太爷便也不再说什么,当下傅大夫人便吩咐人上各色菜肴糕点。
老太爷与家中男丁一桌,席间与大老爷傅正、三老爷傅平、四老爷傅严也分别话些家常,小辈之中,除了傅芸间或与老太爷说上两句,其他人皆低头不大敢言语。
女眷这桌,大夫人除了偶尔给老太太布菜,其他时间也不言语,倒是四夫人林氏热衷于跟老人家套近乎,四老爷因是老太太的小儿子难免受宠些,连带着林氏也最不怕老太太,就连四房的两个孙女傅心晴、傅雨晴也养成了活泼好动的性子了。
林氏出身普通官宦之家,眼界与傅大夫人王氏自是不能比。几个儿媳中,却最是林氏能在老太太跟前随意些。林氏与老太太说了些东加长西家短的事之后,见老太太还在刚才的气氛中不大高兴,便给自己的女儿使了个眼色。
老太太也确实最喜四房,只听傅心晴道:“昨儿收到忠定伯府真姐儿的帖子了,说是过几日请人去她府上热闹热闹,祖母,心儿想穿新衣裳了,您能不能求大伯母再给各房添两套衣裳,您不知道每回出门应酬她们穿的都是新置的。”
老太太被她这小大人般的模样给逗笑了,便对傅大夫人道“既如此就在给她们姐妹几个裁两套新衣裳。”
傅大夫人也笑着应了,在她看来,她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是该讲究的,她虽然不大喜欢四房,对他们却是从不克扣半分。
傅心晴目的达成,面上更加讨好老太太,还时不时往傅向晴那看一眼。傅向晴对她这种小把戏完全不放在心上。
林氏又接着笑道:“娘,您可别这么惯着她,大嫂管着整个家已经够忙的了,她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尽是添乱。”
老太太却是不以为然道:“有什么的,不管是两套衣裳,动嘴吩咐底下的人一声而已。我就喜欢心儿这性子,有什么就说出来,也从不记仇,这样好。”
这句话若是外人听见并不觉得会有什么,可傅家的人却是知道,老太太夸傅心晴的同时,也给傅大夫人脸上来了一记,谁都知道当初傅倾晴为何会早产,也都知道为何三房的女儿不被老太太待见,这话里的意思隐约有指责傅大夫人。可傅大夫人就是这样,不管何事面上从来不显。
女眷这边的争风吃醋并没能影响另一桌。
傅三老爷如今靠着当初傅老太爷的威望在礼部谋了个闲职,傅老太爷当初是希望子孙靠自己的真才实学赢取一席之位,大儿子与二儿子倒是没有辜负他的希望,只后来二儿子出事,三儿子又因是庶出本就自卑,无奈他才妥协。
傅正如今任内阁大学士,不经意间便与傅老太爷讨论起朝堂之事。
“如今呼声最高的要数吏部尚书何岑,他的女儿何贤妃怕是下一任皇后,经此事,朝堂似乎又要清理一番了。”
傅老太爷还没回府时也听说了几月前徐皇后薨的消息,他想起先帝在时,几位皇子的皇储之争,只怕是还未完。他叮嘱长子道:“咱们家是书香门第,不可牵扯进去,否则连累的就是后代子孙,几次政变,傅家都能不被牵连而独善其身,这其中的道理我想你也明白的。”
傅正知道老爷子的意思,忙点头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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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初夏时节,天色也越来越暗,主院上房的灯火正盛,从浮生斋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模糊的几点亮光。
傅倾晴还在想着白日里子环说的话,傅家长房只她一个亲生女儿,其余两个是二房过继来的兄妹俩,这意味着长房的香火日后是被二房的承继了。傅倾晴不明白,当初为何会同意二房唯一的子嗣过继给大房呢?这样岂不是要二房断了香火?大夫人为何这么多年无所出呢?
远处的灯火渐渐忽明忽暗,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