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沉西山,饶是再好的艳阳,最终都会沉沦于夜暮之中,被黑暗所取代。 李旭反剪着双手,慢慢悠悠地往静墨轩走去。
方才,岚月拉着他闹腾了许久,好不容易才被他劝下,只因往年太后的寿宴,他都是带了她出席的。
可今日,他换了苏沫瑾,岚月那头自是不好轻易打发了,他早便有所准备,却还是被她闹腾的险些耐性全无,只怕再耗上半盏茶的功夫,他便要压不住性子了。
早几日,他便曾犹豫过,今次到底带何人出席的好。若说带了岚月,怎地也说不过去,彼时他不止正妃的位置悬而未决,连侧妃之位也是空悬的,带了岚月也无可厚非。而今,只因当初自己布局之时一个不甚,让苏沫瑾凭白占了他侧妃之位,是他意料之外之事,亦是如今他烦心的原由。
所幸,苏沫瑾的性子本就恬静,在他说出实情之后也越发沉闷,有时他甚至都快忘了他的东宫里还有苏沫瑾这么一号人物,若不是岚月时常在他耳边状似不痛不痒的提及她,他真的快要忘了。
岚月暗地里使的小花样,他不是不知晓,只是不想管,也懒得管。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宫里那些女子耍过的手段,整合起来,扬扬洒洒地怕是写上三天三夜都写不完,但他都是视而不见,任由她们不知疲倦的折腾,只因如今的局势,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装着未看到。
想他虽是堂堂一国太子,但很多事却是身不由己,有时候,连父皇都哀叹左右为难,更何况是他呢。
只是,这个苏沫瑾的表现着实出乎他的意料,在得知自己对她的欺瞒之后,也未见她寻死觅活的,在宫里也一直是低调行事,十分淡然,淡然地都不像是住在宫里的女人。
“太子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李旭正想得出神,忽听到一声长唤,抬头,原是在不知不觉间,已到了静墨轩的院门口。
“殿下,静墨轩到了。”跟在身后的田福说着。
他未出声,只是提步踏过了半膝高的门槛,袍摆扫过门槛,而后垂落。
宫婢下人纷纷上前行礼,他懒得搭理,只是寒着一张脸顾自往里走,眼神却在小小的院落里穿梭流连。
他记得静墨轩是个偏远的近似荒芜的一个小院,那时他只想将她弄到一个眼不见为净的偏角地方,田福便提起东宫有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偏院,他便命人草草地给收拾了收拾,就将人撵到这里来了。
可如今放眼望去,秋菊,冬青夹杂着从院中大树上挂下的枯滕,在朦胧的夜色之中竟令人平生出一股子的宁静朴质的舒适感来。
看来,她闲暇之时,没少将精力花费在这一方小小的院子里。
“殿下,夫人已梳妆妥当,奴婢这便去请她过来。”
初心那时正取了送予太后的寿礼至正厅,瞧见李旭进来,忙搁下东西行礼。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瞧都未瞧她一眼,双眼只是看着厅内的摆设。
实则,他未曾来过静墨轩,也不知以往这里是个怎样的摆设,然如今看来,里头除了桌凳,只有摆在四角的鹤形长脚铜烛台,以及挂于正墙之上的一副山水墨画,上头不见落款,不像是名家手法。
“田福,这里原就是这模样?”
他看着画,问着站于厅门外头的人。
田福听到问话,提脚进了厅内,快步走到他的身后,弯着腰身垂头道:“田福曾来过一趟,那时这里布满蛛丝网,走上几步便觉尘土覆满面只是摆设不同如今的简陋,不过瑾良娣住进来之前,奴才命小亭子派人打扫过,想来应该是……”
田福四下张望着,未说下去。
李旭只是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顾自研究着那幅他看不出画风的墨画。
“让殿下久候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句轻柔如柳絮的话,便回过了身去。
外头天未黑透,厅内燃着烛火,苏沫瑾便站在门内,双手相执,微抬着头双眸盈盈地望着他。
一身桃粉的衣裙,青丝覆于肩头,黑得越黑,粉得越粉,轻挽的发髻间簪着一枚碧玉珠花簪,不是时下最新的式样,他知晓,那定是太后赏的,只因他曾在太后头上见过。两旁缀了数朵小绢花,与她的衣裳同色,衬得她越发的肤嫩如玉。
柳眉淡描,朱唇轻点,他从不曾仔细瞧过她的面容,那怕是大婚之夜,她穿着一身红艳的喜服,都不曾留住他的目光,只是今日,她却似用根棒子,狠狠的砸了他一棍子。
她不若岚月的艳丽,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便如画中那些远离红尘的仙子跃出了画卷,活生生站于他的跟前。
也许,便是她的这份淡然,让他忽视了她,却也在意料之外,给了他致命一击。
“殿下,夫人,时候儿不早了,该过去了。”
田福见自家主子怔怔地望着这位显少露面的良娣,不说话也不动弹。田福这也是第二回见到沫瑾,头一回便是领她来静墨轩的时候,想他们未成亲前沫瑾也在东宫住了许久,只是,每回都只是殿下独自前往,先前连田福都不曾见过,故而在头一加在见的时候,田福对于这位瑾良娣还是有几分不同的感想。
殿下的女人也不算少,大多都是为了局势迎进东宫的,但是眼前的这位良娣亦是如此,只是,她被冷落了这么久,却还能坦然而处,想来有这等心态也是极为了得的。
只是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