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见雪停了,便拿着把笤帚在庭院之中扫开条道来。杨帆和朱启都已是先天境,自然听得到如今杨府门口那车马等候,窸窣交谈的声音。当中有京师元老的公子、下人,也有新贵当权之人,宫里取消封赏仪式的原因,是杨柱国抱恙,不管是真是假,自然会有有心人来上门寒暄,至于安得什么心就无从知晓了。
杨帆讽笑道:“插不上话?事后才知晓?我看你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死去两万无辜平民又何妨,能让天启皇帝穿上大黄袍才是真的吧?”
朱启沉默了。杨帆只知触了朱启的霉头,便喊了声倒茶的下人,重新沏好了茶,娓娓而谈,“只不过最后,大黄袍没穿上,气运不够,还落下了病根子,最后疾病而终了,没错吧?”
朱启点了点头,道:“卜算子就是卜算子,算计人的功夫举世无双。除掉了李长生,除掉了京师的大量皇城高手,为的就是承接气运。”
“他想做皇帝?”
朱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心思,我猜不透。自从那一次尝试失败之后,卜算子销声匿迹,然而江湖上,当初牺牲于那场爆炸的门徒、亲友,开始与朝廷敌对。为了不使社稷动乱,我们几个老人便四处奔走,南派由龙虎山牵头,北派由全真教执牛耳,暗地里整合,清扫出那些反对朝廷的宗门,最后,本来南北合流,江湖一统之后,便可着力对付西北战乱了,他又出现了。”
“阻止撩拨了南北合流,而且还助长西北起义军,以致如今洛阳沦陷?”
“没错。他的实力以及登峰造极,世间少有敌手。夏末书、李长生,一个个有威胁的。不管是亲友还是对手,都被他除个干净了。而你,和李长生长得太像,太像了。”
杨帆沉默片刻。问道:“有多像?”他想起那夜的秦婉初,看来并不是婉初姑娘眼太瞎,看错了。
“除了实力不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了刻出来的。你出现在京师的第一时间,宗人府就已经调查你了。包括你的身世、来历。”
“结果呢?”杨帆不知道,竟然有人从一开始就在调查自己,难怪朱由检第一时间就会让自己随军而行,还免了自己的大罪。
“没有源头,没有气运,没有家世。”朱启盯着杨帆的眼睛,道:“一个三无人士。虽然家世、源头没有的人很多,但是大明宗人府要真正查一个人,没有理由查不到,然而你。查到最后,仅仅是在一座陕西的荒山。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身份、家世宗人府都帮你安排了,最后通过某些渠道,商枯长知道了你的存在,一个没有气运的人,若是承运,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没有人知道。”
杨帆静默了片刻,道:“明白了。”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说道:“只是那件黄袍既然在龙虎山,为何不去取来?”
“取不到,但凡沾染一丝,气运不够。就同天启皇帝一样的结局,所以这么多年来,连卜老道自己都不敢去沾染,龙虎山的天师府也清楚对于大黄袍谁都觊觎,便世代守护着。既然你和李长生如此相似,我想就在因果之中。卜算子亲手种的因,就该他自尝苦果。”
朱启站起来,双手耷拉着,第一次弯腰下来,低声下气道:“拜托了。”
杨帆并没站起来,只是淡淡道:“管家,送客。”
在庭院扫雪的管家笤帚一靠,走进厅堂来。
朱启再次一鞠躬,道:“那就拜托了。”这或许是这个老人,生平第一次如此谦卑的弯下腰。
朱启走了良久,徐蓉才过来,问道:“如何了?宗令大人答应了没有?”她也明白,如今这个朝堂,朱启的话,就是圣上的话。杨帆回过神,道:“答应了。今年咱们就会金陵过年,这几日你带着冬儿回徐府看看爹娘。”
“恩。后边水烧好了,相公你快去洗洗吧,不然水凉了。”
杨帆振作了些许精神,只说了一个好字,便进去了。徐蓉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却说不上来,只是看了一眼庭院的雪景。
……
……
北国的雪,在奉天以北,更为冷冽。查干湖迎来了入冬以后第一次冬捕。湖上的几个老头,带着兽皮帽,将六匹高头大马拴在一个磨盘周围,拿马鞭赶着。湖面已经结了两尺厚的冰,马鞭一扬,六匹马不停地打着转儿。
老人擦掉胡子上的雪屑,道:“差不多了,应该打通了。”
吁!
六马停下,中间的打桩机被拔了出来,一个大窟窿出现在了湖面之上。几个老头子放好了网,准备着第一网。几人趁着网刚刚下好,围在一起抽着旱烟。
晴日当空,老头带劲地啪嗒啪嗒嘬了两口,眯缝着眼,道:“可汗被捉去了,大清亡了。多尔衮还在蒙古,代善退守抚顺,这苦寒之地,终究逃不出去啊。”
“瞧你说的。战怎么打,打赢也好,打输也罢,惨的都是老百姓,还打个锤子?皇太极野心大,死了也好,留下来是个祸害。”
戴着虎皮尖帽的老头磕了磕烟锅子,笑道:“大势已去,抚顺、鹦鹉两个关口也难守,就看他杨一枪什么时候动手了。”
住木屋的那个老爷直起身来,哼哼道:“叫你们几个过来搭把手,哪里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的,收网了!”
“哈哈,大哥瞧你这话说的,弟兄几个一年不见了,自然要好好聊一聊了。怎么样,来嘬两口?”
“去去去!”老头喝了口参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