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婚姻中,两人聚少离多,真正相聚在一起的时候,次数寥寥可数。
从新婚开始,他们便各自有着自己的房间。她住三层,他在二层。
她一年到头在家的时候极少,经常一出门便是数月半载,而他出差的时候也不少。她从不查人,也不粘人。说实话,他对这桩婚姻还是满意的。
她是一个能带来巨大利益和方便,又不惹麻烦的妻子,他甚至在那件事发生前还有考虑,在这一两年里,让她为他生个孩子。
可是,他没有想到,她对他外面有女人的事儿竟然会反应这样大。离婚肯定是不行的,两家都丢不起这个人,何况还有项目在进行。
他打了个电话同岳母说了一声,当然不会直言,只说是她有些误会。接下来的事也在他意料当中,岳母训斥了她一顿,她也没有再提离婚的事。
他知道她同那姓胡的在一起了,虽有些气恼,可转念一想,就当是她找些心理平衡吧。等玩够了,她也就明白道理了。他们这些的家庭,大家不都是这样过下去的?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闹翻后,她第一次打电话约见他,竟然还是要离婚,而且还是那样坚决。他心里清楚,她手里有她外公留给她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如果两人一旦离婚,那之前的投入便是付之东流。林氏那几年业绩下滑,这一次的新项目是他一手力主,他输不起……
在那一刻前,他没有想过要她死,可在那一刻,他却鬼使神差的……
窗外忽地一阵夜风袭来,荣俊从思绪中回神过来,睁开眼。屋角的白玉香兽兽首狰狞威武兽眼圆瞪,袅袅白烟正从那大张的兽口溢出,蜿蜒上升飘散。
他目光四下一扫,所到之处处处皆是极尽奢华精致,却是没有一处同记忆中那个世界相似,只除了眼前的这幅画……
他从未想到过她竟然有这样高超的画艺。他拿了两幅画去找行内人鉴定,人家都说画风成熟画技娴熟,大为赞赏,问他是哪一个新锐画家的新作。
他不是不震惊的。
而且在她死后,他才知道她非但有不俗的画艺。她还精通顾氏针法。她的卧房中,有整整的一个柜子,放的都是她绣好的作品。
人物山水。花卉虫鸟,不一而足。小到荷包,大到挂帘。最大的一幅长七米,宽一米,绣得正是八达岭长城!
结婚前。他曾听过,说她会弹钢琴,好像还过了级,她还学过许多年舞蹈。但是他并没多少在意。他们这样出身的子女,谁没点可以拿出来说的经历资本。
可说是一回事,真的拿得出来的。却是少之又少。大家心里也都有数,听过也就算了。
何况看她的模样,他也不相信她真有多少本事。反正他图的也不是这些。自然听过就算。
但直到他走进她的世界,他震惊之后,才第一次对自己有了质疑。难道这三年,他真的是一点都没真正了解过她?她怯弱胆小的性格之下,其实也有着她自己的世界?
在那一刻。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如果,如果。他能多了解她一些,多在意她一些,是不是最后就不会弄成这样的结果了?
他是个生意人,却不是一个刽子手。背负一条人命的感觉并不好受。在那最后的三个月当中,他没有睡好过。何况,还有一个人紧紧地盯着他,咬定他是杀人凶手。
发现刹车失灵的那一刹那,他在惊惧之后发现事情已无可挽回,望着前方山崖愈来愈近的那一刻,他似乎也生出一种解脱感。在这一刻,他似乎有些能理解她在最后那一刻的那个笑容。
代表着放弃,对并不美好的过去的放弃……
他心里很清楚,定时保养的车不可能出问题,是胡之文动了他的车。他发现了自己在监控录像上动了手脚,他一直认为是自己杀了她。在警方不采信他的说法后,他对自己下了手为她报仇。
想到这里,荣俊轻轻闭了眼。
他没有想到那个男人对她的感情竟会有这么深,甚至深到愿意为她杀人!他明明听说,她已经跟他分了手,既然都分手了,他怎么还咬着他死不松口?
他也不明白,她既然跟胡之文分了手,怎么还要那样坚决的要跟他离婚?
夫妻三年的相处中,他从未对自己的妻子生出兴趣,没想到在她死后,疑问却是一个接一个。可是,他却没有再得到答案的机会了。
她死在他的袖手旁观之下,他死于她情人的复仇。
重生一世,上天也实在是眷顾他。
比起上一世的身份,这一世的身份更加显赫,真正的贵不可言。上一世那些想争的,想得到的,于现在的他而言却是不值一哂。
他很快便看清了形势,也找准了自己的位置。适应这个新身份,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得多。一切顺心之余,他偶尔还是会想到上一世留下的那些疑问。想得多了,他也会有些不解。
他不是一个道德没有底线的人。所经受的那些教育让他心底很清楚,是他对不起她。就算不是他有意杀了她,可他的确要负上责任。
可他为何在死后还能重活一世?还是这样人人求之不得的身份?
佛家不是说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么?
那如今又是怎么一回事?
夜深人静之时,他偶尔也会疑问。不过这十来年下来,他也就慢慢放下了心思。他的日子实在是挑不出任何不顺遂的地方。甚至,只要他不犯大错,有朝一日,等荣安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