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安安确实是在强撑。
可是她神色太平静,身姿太稳定,脸上的虚弱脆弱之色更是在邢程等人出现之后,收敛得一干二净,除了衣服伤污渍和血迹多了点,头发乱了点,脸色苍白了点,就算说她马上可以去打老虎,也有人相信。
邢程温和友善笑着的眼里不觉流露出一丝冷笑。
果然是不知所谓不知轻重,这种时候还要拿乔作势,好显得她重要独特吗?非得所有人都放下姿态来全部哄着她,她姑奶奶才勉为其难地跟着一起走是不是?
他因为出身的原因,从小到大身边都是那些娇滴滴、讲究多,表面上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但实际上特别刁蛮和以自我为中心的贵女,一个个公主病得好像全世界都该围着她转。
他以前只是觉得左安安野心大,有点本事便搅风搅雨,没想到脑子也有问题,这种女人谁爱伺候谁伺候去,他看向自己的发小。
已经换上衣服的男人越发显得俊气,衣服有些小,更显得他身材挺拔,他大概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左安安不是在说假话的人了。
正是因此他浓黑英挺的眉毛才皱起来,她已经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你先和我们一起走。”他走过来几步,高大的身材几乎把左安安给挡住,背着其他人的目光,声音低沉而柔和,只有左安安一个人听得到,“以后我再陪你回来。”
他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一眼那边的玉石,因为雨丝一直在下,把尘土砂石变得粘稠脏乱,遮蔽了玉石的原貌和光润,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他拥有阿全的记忆,又是一个聪慧洞达之人,自然很明白这处水库的大古怪就全在于那块玉石,而那块玉石又和左安安有关。
他自己就是从玉石上恢复过来。玉石给了他一种神奇的力量,不然之前精神力的透支已经到七窍流血的地步,死亡只在一线之间,他根本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左安安微微眯眼。扯了扯嘴角。
他知道自己的秘密,那个秘密就摆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他张口就能揭露出来。
可是他没有,反而替她藏着掖着。
这一刻他的关心和维护大概是真切的。
可是她心里却再也生不起一丝温度。
微垂下眼,声音嘶哑。透出难以忽略的疲惫:“我拖不起。”
停顿了一下,她淡淡说:“而且陆征不是来了吗?他是你的敌人,不是我的,他为人正派,我们又好歹算作伙伴,就算有什么危险,他也会保护我。”
这样丝毫不顾忌对方心情的话,她说出来却几乎不带犹豫。
他已经不是她在意的人了。
他的敌人,她却很认可,而且仍旧是她的伙伴。甚至可以托付性命。
左安安这样一个眦睚必报的人,转眼就把他和邢程相视而笑的画面所带给她的打击,分毫不差地还给他。
毫不留情又波澜不兴地展示她的无情。
而且她更狠,完全划清了彼此的界限。
饶是在刀山火海打拼了十几年,天天在生死间闯荡的男人,此时此刻也不禁失言。
他目光幽沉沉地看着她,眸中仿佛在酝酿着重重波涛。
左安安恍若未察,语气还是如谈论天气一样地清淡:“赶快带着你的人走吧,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么?
他低头闷咳两声,拳头紧紧握了起来。面部俊朗的线条也紧绷起来,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以往的柔和温柔一丁点痕迹也找不到了,眼角眉梢都是冷的。从头到脚连头发丝都散发着拒绝和冷漠的意味。
他眼神微黯,不过晃眼又恢复正常,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我先走了,你自己小心,我会去找你,我们好好谈一谈。”
左安安不置可否。
邢程那边几个人面面相觑。这是真的要留下来,外面尸潮就要来了啊,躲在这里不走不是等死吗!
一个就想开口:“可是……”
邢程用目光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谁都不敢出声了。
邢程用一种隐晦的目光看着左安安。
左安安,虽然之前我很想弄死你,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我不想和你计较,可是现在是你自己要拿捏,要自找死路,那就不关我事了。
看看他这个对谁都不放在心里的发小,这样和声细语地和她说话,他似乎嗅到一种不寻常的气息,这女人要是拿着所谓的救命之恩要挟,甚至厚颜无耻地要求以身相许什么的,绝对是个无穷的祸患,倒不如现在就……
他堆起笑说:“是啊阿决,陆征就来了,人家还是坐直升机的,一有危险随时可以带左小姐走,你就别操心了,现在你多多担心自己吧,我得马上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你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絮絮叨叨。
殷殷关切。
左安安像个一点就着的炮火,她脾气从来就不好,忍了又忍,还是扔过去一个极力压抑了的“还不滚”。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种语气。
他的眼神也失温了两度有余,胸口一团说不清楚的怒气越发怒涨,最后看她一眼:“我们走。”
水库很快冷清了下来。
这个巨大的深坑,空旷死寂,好像一个巨大的坟墓,反射着微光的雨丝斜飘,平添一份惨淡。
左安安苦苦笑了声,看着佟嘉坤的尸体:“最后的最后,居然只剩下你陪着我。”
简直荒谬。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