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慢条斯理,却又直击人心。
不知怎么的,知薇突然有些害怕起来。总觉得这个林太医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真的只是个太医吗?
他站在那里的样子不经意可又高高在上,那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骄傲无法掩饰,他似乎也不想掩饰。明明算是客,却比她更像这个屋子的主人。
而皇帝看着面前的一切,颇有些感慨。
他已许多年没来这间屋子。自从先太子过世后,他无忧无虑的生活便成了泡影,这里也就成了回忆里的一处点缀。他开始抛弃过往的一切,努力让自己像个君王。只有偶尔夜深人静难以入睡时,才会想起这里的一草一木。
因为他的缘故,这里这么多年来没安排人住,却依旧保养得宜。他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一位不受宠的嫔妃,会堂而皇之地住进这里。
而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知薇身上。和昨天面圣的庄重不同,她今天穿得有些随意,一件浅草绿的襦裙,外头罩一件同色系的半臂。没像昨天那样还加件披帛,头发也梳得很马虎,甚至没有全挽起来。
她这样子就好像像刚起床似的。虽不够华丽却清新讨喜,皇帝看着她感觉就像一股清风迎面扑来,令人通体舒畅。
她看起来还真不像二十几岁的女人。这个年代的女人早熟,宫里尤为严重,皇帝身边那些二十来岁甚至十八/九岁的嫔妃都已是老气横秋,处处透着稳重端庄。
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般清丽又干净,皇帝仔细一看,发现她连粉都没抹,就这么素面朝天往那儿一站,就像头一回在延禧宫看到她的那样。
知薇感觉到对方打量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想起他方才说的话,于是开口道:“平安脉就不劳烦大人了,我身子挺好的。大人有事儿便去忙吧,别为我耽误正经事儿。”
言下之意就是,男女授受不清,你还是赶紧走吧。
皇帝却只当没听见,一个转身往上首的太师椅里一坐,挑了眼眉角看知薇。那眼神竟透了点妖气,知薇突然觉得男人的漂亮竟也能如此震憾人心。
因为他的出现,整间屋子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对方既不肯走,她也不好直接赶人,只能尴尬地站在那里,想不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被人反客为主的滋味,有那么点怪异啊。
小庄子没跟进屋来,就这么站在门口候着,眼睛偷偷瞟屋里的动静,有点想笑又不敢。锦绣有些看不过去,悄悄溜在门边掩嘴冲他问:“你们家大人怎么回事儿?”
皇帝不点破,小庄子只能跟着演戏:“给沈贵人把平安脉啊,宫里大小主子娘娘每月都把。”
“你们大人当真是太医?”
这话问到了关键点,小庄子模棱两可道:“要不你以为呢?”
锦绣说不了,总觉得这位一点都不像太医。她比知薇消息灵通,傅玉和出入太医院她是知道的,可从未听说还有一位风姿卓绝的林太医。这样的人物若真整日里给各宫主子请平安脉,那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而且看这位的架势,哪里像是整日里低头侍候娘娘的,根本就是一位被侍候的主儿。
不知怎么的,锦绣有些不安,心咚咚跳得极快,连带着看小庄子都觉得有些不大一样了。这小太监跟小路子差不多年纪,看起来却比对方更老练些,眼睛里东西也更多。
宫里的太监见得世面越多,气质越不同。太医院那些个打杂太监多油滑猥琐,少有面前这位这样爽利的。锦绣心里有疑问,索性从这位下手:“你是给林大人打杂的小太监?”
“是,我就跟着我们主子。”
锦绣更疑惑了,太监一般不管太医叫主子,得叫大人才对。
小庄子是习惯成自然,一开口才觉出不对来,想改口却迟了。锦绣脸色一变,微微后退一步:“这位公公,您哪个殿上当值的?”
小庄子不敢胡说骗人,只能立那里不动,面上露出几分凛然之气,半个字也不回锦绣。
锦绣看他这样,再看看里面那一位,越看心里越是发毛。她怎么突然觉得,这位这么像万岁爷呢?
锦绣没见过皇帝,但偶尔听人提起过,说皇帝是这宫里最拔尖的人物。又想起上回见到的安阳大公主,眉眼间竟跟这位有几分相似。
若真是万岁爷也就解释得通了,尊贵如公主那样的人物,总不会跟个太医长得相似吧。
这想法一旦冒了头就很收住,锦绣越看他越觉得像皇帝,吓得浑身直打颤,腿肚子抖得跟什么似的,竟有些站不住。
她扶着门框想稳住身子,顺便给知薇使眼色要她当心。偏偏对方没往她这边看,还在琢磨着怎么赶紧把人哄走才好。
太医也没这个样子的,哪有她都没坐自己先坐下的道理。就是傅玉和,也不曾如他这般嚣张。
皇帝也不叫她坐,只开口问道:“你昨儿个跪了小半个时辰,今儿人觉得怎么样?”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知薇心里既好奇又震惊。难道说他真跟皇帝有那样的关系,皇帝连她罚跪的事情都一并说了?
若真这样,这皇帝未免也太八卦了。
“你过来。”皇帝又道,指了指旁边的台面,“把手搁这里。”
说完他又看一眼锦绣,吩咐道:“过来侍候你家主子扶脉。”
那理直气壮的样子,迟钝如知薇也察觉出不对来了。
她回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