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房房门紧闭,隔着门都能感觉到剑气的森冷,门外侍立的下属越发小心翼翼垂眉敛目,容闳领着连珏走到门口,大大咧咧地敲门,“主子,连将军来访。”
“请进。”门后传来了微微低沉的声音。
连珏推门,环视四周,目光先落到了丢在地面上的外衣上,再看向许朝玄的月白色劲装,冷然的面色,手中的长剑,眼睛一亮:“过两招?”
许朝玄点头,笑的自信从容:“有何不可?”
“好。”连珏语气里透出灼灼的兴奋,握住了一杆银枪。
许朝玄手中长剑指地,姿态沉凝如玉雕。
连珏脚步不丁不八,姿态沉稳如磐石。
银光一闪,一点劲风劈破空气,奔雷般直奔许朝玄。
枪上灌注真气雄浑充沛,远远便带起一阵烈风,劲风已经吹得许朝玄长发后扯如旗,连眼睛都睁不开,许朝玄立刻闭眼,还是不避不让,长剑也狠狠对扫过去。
他抽剑横拍,想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力将长枪拨飞。
铿然一声,空气中火花四溅,火花里连珏长笑,笑声喜而烈:“好!”
剑和长枪对撞,狂猛气息立时如狂潮巨浪般扑入两人的胸臆,各自胸中一窒,蹬蹬蹬连退数步。
双方都来势汹汹。
许朝玄一声低笑,月白衣袍一闪,他突然飘了出去。
那是真正的飘,轻灵的身法,宛若风吹过空中飘飞的羽毛,潇洒曼妙难以言说,却又不像一般的好看招式只有一堆花架子没有速度,而是快得眼睛难以捕捉,空气中留下淡淡虚影,他身形如追光掠电,刚才还在丈外,眨眼间,便到了连珏身前。
他单手一转,一个流畅的弧度,半空里立时银光一亮,雪光点点宛如下了一场暴雪,将如火焰般灼灼逼来的连珏笼罩在其中。
连珏霍然抬头,那般灿亮到要将人的双眼灼瞎的剑光里,他不闪不避,目光亮若繁星。
“好!”
这第三声好中,连珏语气里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他振臂一挥,长枪光芒暴涨丈二,后发而先至,和那万点碎雪撞在一起。
“轰!”
空气都似被震得微微爆裂,银光暴涨将两人笼罩。
光亮中两人再次战到了一起。
银枪如刺破苍穹的白光,来得迅捷而美妙,追云万里,直刺许朝玄。
许朝玄不避不让,右腕一振,长剑抖开万朵剑花,如重瓣碧桃瞬间绽放,桃蕊中心,一点剑光如冰针迎向枪尖,带着一股尖锐的冰寒之气。
“叮——”枪尖与剑尖相撞,极细微的一声,又如黄钟大吕般响在两人耳侧。
连绵的攻击如同暴雨梨花,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的招式,曾在战场上并肩迎敌,对彼此的招式十分熟悉。
连珏银枪一晃,枪尖抖开一片虚影,如一色天幕下展开的桃花扇,美而烈,直袭许朝玄胸口。
许朝玄蓦然转身,他的身影似在瞬间被枪风分开,空气中出现了好几个虚影,剑身在空气中展开,扇面般的剑光中,陡然出现了七个剑尖幻影,拨弦般迎向了连珏的枪。
只听叮叮之声不绝于耳,连珏这势在必得的一枪竟然在瞬间被拦截了七次,每拦一次,枪尖便荡开一分,最后竟硬生生被荡开三寸。
一击得手,许朝玄长剑顺势一滑,直取连珏胸口。
连珏长笑,枪身一磕,猛地磕在了剑身最不容易着力的地方。
许朝玄反应也是极快,一点剑光倏忽一分为二,分刺连珏左胸和右肩,宛若云合又分。
连珏冷哼了声,枪尖一摆,袭向许朝玄咽喉,逼得他不得不回剑自救。
两人枪来剑往,身法快如闪电。一片银幕罩住两人身形,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带着钢与铁的尖锐,相互都不容情半分。
连珏身如怒龙直下,只听得尖锐的一声碰撞,空气似也承受不住这剧烈的力道而发出哀鸣。
银枪无力地扎入地下,连珏躺倒在地大汗淋漓,大笑:“痛快。你的武功还没荒废,治好了眼睛,依然是热血少年扬。”
许朝玄长剑拄地稳住身形,虎口处鲜血长流。“我们都不是少年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连珏连连摇头,“你这人真是败兴。还没恭喜你,阿兰说,她手中那方子有了点眉目,治好你眼睛的希望又多了一层。”
许朝玄微微笑了笑。“其实我现在觉得,眼睛瞎了对我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你该不会是想放弃吧?”连珏被吓到了。
“怎么可能?”许朝玄失笑道:“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半途而废的。”
“那就好。”连珏努力爬起身:“走,我们去喝一杯。”
落日将湖光水色染成光彩陆离的锦缎,粼粼波光闪烁,映得双眸华光流动,满湖碧水也似流入了眼眸。天际晚霞艳光氤氲,镀到脸上亮丽如胭脂,霞光中的人影看起来分外遥远。
兰倾旖立在湖畔,双手负后抬头看天。她姿态悠闲,仿佛在等人。一袭纤秀背影裹在流澹回转的烟岚轻绢中,静得似乎融入了这浓稠淡渺山光水色,一时竟觉得天地已随她凝伫,反是这山这水,悠悠地退了开去。
“兰兰!”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微微笑意,毫不掩饰重逢的喜悦。
兰倾旖嘴角抽了抽。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她对“兰兰”这个称呼,还是有点心肝疼——不适应。
她转过头。
夕阳光芒璀璨,而那人的眸光,却明亮得逼退了此刻的夕晖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