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今日受了刺激,胡言乱语了。”
钱裴不理钱世新所言,继续道:“我若是真将安若晨拿住了,等我玩过之后,你一定会冒出来将她救走。只是救走之后她于你有何用处,我却是不知道了。儿子,你做什么事我从来不管,我是真心疼你。”
“你做的事我却是不能不管。”钱世新平静地道:“你越来越过分了,目无法纪,行恶做孽,任凭你如此下去,所有人都会被你毁了。上一次我便对你说过,那是最后一次我帮你处置。”
“说得当真是好听的。所有人都被我毁了?你在乎谁呢?你不过在乎自己罢了。上一次你帮我?上一次你们谁有证据?轿夫?那确是我疏忽,没料到那该死的居然会与安家的门房混了脸熟。但那轿夫我早没安置在家里了,我说他早被赶出钱家,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我对闵总管,竟是比对你放心的。”
钱世新不说话,只看着父亲。
钱裴笑道:“你怎地不问问我,我怎会变得如此?”
钱世新不问。
钱裴自己答:“因为我不想像你这般,心里恶,面上却要装善人。那般太累了。你记不记得你二十那年初任罗县县丞时发生了什么事?是我帮你处置了,让你没有后患,那次是我真正的杀人。”自己亲自动的手,那种感觉,他一直记到现在。
“只是后来我发现,其实你也能处置,但你选择的结果必是与我一般。那是唯一的一条路。你为了装好人,这才故意与我说,问我怎么办。你是我儿子,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我替你办。”钱裴说着,看着钱世新的眼睛,“我发现杀人的感觉并不坏,但是我很不喜欢被人利用,就算那个人是我儿子。”
钱世新平静地道:“爹,你年纪太大了,如今又受了刺激,糊涂了。”
“不糊涂。”钱裴摇头。“只是有些话确是该与你说清楚,否则日后怕是没机会再说了。你说得对,我年纪大了,所以我想我做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才发现年轻时我一直不甚欢喜的缘由。既是年纪大了,自然该把握时候好好让自己高兴才是。既是什么都敢做,那常帮帮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儿子。”
钱裴顿了顿,又道:“我从来不说,不表示我并不知道。你亦未曾说,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我做的许多事,是因为你是我儿子,而你帮我处置过许多事,却不只是因为我是你父亲。这倒是颇可悲,你说对吗?”
钱世新道:“你若不是我父亲,凭你打死的那几个丫环,我便可将你斩了。”
“是吗?”钱裴微笑,“为了几个终身契的丫头?她们的命本就是我的。”
“你确是太荒|淫|残暴了,令人发指。”
“那真是可惜了,你有这么一位父亲。”钱裴一脸不在乎,“你呢,儿子。你喜欢什么?权力?县令太屈才了是吗?太守之位能满足你吗?或者太守之位也只是个过渡而已?你想上京城做京官吗?”
钱世新面无表情,死死盯着钱裴看。
“我是不喜欢京城的。儿子,你也不会喜欢。越是繁茂的大地方,你就越渺小。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山高皇帝远,谁管你呢?到了京城,却是处处受制于人。这道理你该明白才是。边城没什么不好,不打仗的时候,日子多逍遥。其实可以不打仗的,不是吗?”
“如今不就在打仗吗?”
“是啊。确实在打仗。”钱裴不甚在乎。“只是啊,有野心不是什么好事,你看我,便无官场上的野心,还不是逍遥了一辈子。很多事并不是你想如何便如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找了安若希那贱|人示好,让她有什么事可与你通风报信吗?结果她并没有,是不是?交情是要慢慢来的,信任也不是你有一副好官的嘴脸就行的。打仗对谁人都没有好处,你自己当点心吧。你还想与我说什么呢?儿子。你的计划是什么?我坏了你的事了吗?不过我也不甚在乎便是了。在乎这种事,得相互的。不过你放心,我始终是你爹,我不会说出去的。”
钱世新面容平静地走出牢房,一个高瘦的男子站在牢狱大门边上。
钱世新朝牢房外头走,似与那人擦肩而过。钱世新小声道:“接头人有消息了吗?”
“未曾。最后一次他说他会搞定姓霍的,让我安排人开门引路,之后再没见他。”
“杀手身份?”
“不清楚。”
“去哪儿找接头人?”
“不清楚,他总说有事他自己会来。”
“我总觉得有不好的事发生了。”
“再等等吧。也许只是在等战果,然后才出行动对策。”
钱世新拍拍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理理衣襟。“姓霍的那随从这般放走了可以吗?”
“他没事。龙大回来吓唬了他一番,但他写那些相关事写不出什么来,没过两天又大喊大叫说萧国害死他家先生。他也不惧死,要与先生死一块。太守管他不住,这才在头七烧了霍铭善的骨灰给他,将他们送到龙大前线军营去了。除非龙大敢杀了他,不然他就是萧国杀害南秦来使的人证。可就算杀了他也没用,那就是萧国杀了两个来使。对南秦来说,更大仇而已。这麻烦事,就留给龙大处置吧。”
钱世新点头:“那好。我知道了。”他似整理完衣服往外走,又小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