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突然颤抖起来,耳朵里传来刺耳的隆隆声。徐永晋将脸贴在舷窗上,透过不大的挡风玻璃看外面,在地勤人员帮助下,左翼两台发动机开始运转,淡淡的青烟从机翼后弥散开,螺旋桨速度越转越快,最后快到徐永晋感觉螺旋桨正在倒转。
“团长!”徐永晋隐约感觉到有人正在对自己说话,转过头却见比他早上运输机的唐龙参谋长正对自己吼,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将唐参谋长说话基本上掩盖住,只能断断续续听到。“驾驶员请求塔台起飞……我们就要出发了!”
徐永晋点了点头,不再看外面机场,伸手将背着的背包又紧了紧。
惯性让徐永晋朝右侧一靠,不用看外面,也能感觉到飞机正在滑动,接着拐弯,又停了下来。耳朵边轰鸣声越来越响了,并非101号运输机上螺旋桨发出的噪音,听发动机轰鸣声,一架又一架飞机滑出停机坪,跟在101号运输机后面。
起飞前的等待让人十分心焦,徐永晋怀疑太阳都要出来了,这时他感到屁股下面突然颠簸起来,飞机再次滑动,速度越来越快,螺旋桨的转声听起来也尖锐了许多,不长的一段时间后,飞机向上倾斜,前轮离开地面,接着人好象突然有种腾空而起的感觉,转过头望着舷窗外,庞大的大鹏一型运输机正在缓缓飞离地面,速度越来越快,下面草坪、警卫部队、防空火炮、急速倒退,渐渐变小,飞机朝左边倾斜,天地开始了旋转,好象飞机正在坠毁——这当然是错觉。
“终于离开西西里岛了!”徐永晋微不可闻叹息一声,心里感慨万分。
这一切对徐永晋来说,就仿佛一个梦,很美妙很离奇的一个梦。先是一名士兵,与国父见面后那些人送自己到军校当学员,从军校学员又成为了派驻日军的中国军事顾问,喜欢蛮干的日军在战场上死了不少人,仗却没打赢,那些人推卸责任本领却很高,把所有罪过都推卸到自己身上,可心烦的自己打了场架居然成了联军总司令的副官,看起来这场战争自己要在总司令身边既安全又碌碌无为地度过了,没想到一颗该死的地雷把总司令送去了罗得岛,跟着总司令去了罗得岛,没多少日子又离开那里,跑到西西里岛成了伞兵团团长……这一切不和梦境中一样?
当然,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徐永晋觉得自己运气真不是一般好,战场上子弹到处乱飞,炮弹炸得连成一个音,不少战士耳膜都给炸裂了,那里没有浪漫的战地黄花分外香,只有一座座血肉磨房,敌人的血肉与自己的血肉搅拌在了一起,死去是命中注定的,活着却是意外,是命运女神惠顾自己。从登陆法奥半岛,到结束美索不达米亚战争,哪一场规模大点的战役落下了?一场也没有,这么多仗打下来,伤是负过几次,不过都是轻的不能再轻的轻伤,连根手指头都没断了。这样的运气能说不好?
别人想要见国父,只有在国父愿意出来的集会上,隔着大老远看看,激动起来,随着别人喊两句口号。而自己却能一而再与国父见面,在近距离——真的很近,近的连国父脑袋上几根头发都能数出来——聆听国父教诲,这样已经不能用运气解释了,可除了运气好,还有什么可以总结如此幸运之事?
至于刚离开军校就去了日军部队当顾问,从一名少尉成了临时少校,在战斗不利时,打场架又成了中校副官——事后洪上将曾经说过,当时徐永晋要是打架打输了,他现在就该脱下这身军装,回家修理地球去了——司令员负伤后,到伞兵团当团长,这些在别人眼中极为羡慕的好事,一件一件落在了徐永晋头上。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孟老夫子果然没有说错,看起来自己以前在美索不达米亚遭的那些罪,受到的那些委屈,在离开美索不达米亚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回报之丰厚,让徐永晋自己都无法相信。
徐永晋满意地长出口气,对现在的地位,他十分满足,当然,要是伞兵团的那些军官不那么小瞧自己,那就更加完美了。转过头望着舷窗外,太阳从侧后方的海天交界处喷薄而出,将东面的洋面染上一层红光,波光粼粼的海面倒影着无数的黑色斑迹,这些黑斑都是伞兵团乘坐的运输机投影在海面上。
随着飞机越飞越高,初升的太阳爬出海面,机舱里不再向刚才那么阴暗,徐永晋可以看清机舱内众人脸面了,只是飞机跳动实在厉害,剧烈的颠簸好象要把人五脏六腑颠出来,坐着的各位也随之晃动不止。
坐在徐永晋对面的唐龙参谋长紧锁眉头,低着头手指玩着一截铅笔,他的眼睛根本就没看手指,而是盯着脚下地板,在唐龙旁边坐着的人事科长现在面色苍白,闭着眼睛靠着后面舱壁,看样子这个科长有些晕机,很奇怪,晕机的居然参加了伞兵团。徐永晋觉得这人和那个律师中尉倒很相象——他们都处在本不应该让他们待着的地方。
机舱内更多人现在正在打瞌睡,一大早就要出发,大家起的都很早,而为了这次转场,昨天开会开到深夜,战士们早就休息了,这些参加了会议的军官现在却只能再睡个回笼觉。
也不是所有人都无精打采,作战参谋就显得活力十足,那位作战参谋趴在与驾驶舱之间的隔离窗口,正饶有兴致看着里面的飞行员操纵飞机。
庞杂的发动机轰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