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难题最后是梁汾解开的。他是个宦官,从来办事只有一个宗旨:为官家分忧,让官家高兴。至于其他,是否符合正义公理,是否正大光明,都不放在心上。
于是他派人找了个扬州客商,让他带着个小妾,单独到牢里见了崔海平一面,崔海平很快就改了供词,声称自己是被人误导,才以为宫中林娘子是自己女儿,求开封知府恕罪。
这一切梁汾甚至之前并不曾知会宋祯,开封府知府和推官等人也不知道事情经过,不过既然崔海平自己翻供了,他们本来又觉着此人供词不实,多有不合情理的地方,便打算依律判杖八十,徙两千里。
折子送到宋祯案头,梁汾才把自己做的事说了一遍,宋祯看着他半晌无语,梁汾乖乖跪下认罪:“臣自作主张,请官家责罚。”
“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宋祯不怒自威,“今次敢插手刑名事务,下次是不是就要向钱粮军务插手了?”
梁汾砰砰砰磕了几个头,也不辩解,只连声认罪。
宋祯欲要骂他,又想到此事终归是顺利解决,免去许多不必要的烦扰,且崔海平罪该如此,梁汾使些手段,并不为过,便转而问道:“你找的人是什么人?”
“官家放心。这客商是臣的远亲,与崔海平说的话都是臣一句一句教的,除此之外,概不知晓,且为人谨慎,绝不敢泄露半句。”
宋祯听了略微放心,但终究还是难以忍受梁汾自作主张,便发落道:“自己去宫正司领二十板子,罚俸一年。下次再敢如此,你就不要来见朕了,自行了断便是!”
梁汾听说只有二十板子,立刻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转头就自己去宫正司了。
宋祯把折子揣好,出门去了映雪阁,等见了林木兰,遣退闲杂人等,便与她说:“这案子已经了结了。梁汾安排了一位扬州客商去开封府牢中见崔海平,假扮你继父和生母,痛斥了他一番,吓的崔海平立刻翻供,承认自己是被人误导,才来认亲的。”
崔海平对当初那个女儿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也根本说不出女儿有什么可用来相认的记号,他倒是记得秦瑶君的样貌,可见过秦瑶君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他心底也并不敢肯定宫里这位林娘子就是他的女儿。
不过是有人画了大饼,以荣华富贵哄着他,他便信心膨胀起来,最后就使得自己相信宫中就有他的亲生女儿。可在开封府几轮问话下来,明显官员们都不相信他,牢中也常有人嘲笑吓唬他,说这是杀头的罪名。这会儿“正主”又来与他对质,他的心虚当时就涌了上来,生怕因此事丢了性命,便立刻翻供认罪了。
“开封府判的是杖八十,徙两千里。”宋祯问林木兰,“你看呢?”
林木兰对这个生身父亲只有憎恨之意,并不想为他求情,当然也不好落井下石,只说:“想必都是按律处置的,妾不敢多言。”
宋祯点头道:“那好,那就这样办吧。只是为了防范他人效仿,再出事端,此案要当众宣判。”当众判完了,自然还要当众打板子,他觉得有必要跟林木兰说清楚。
这样也好消除先前的流言影响,林木兰便点点头,对这个生父,她是绝没有任何怜悯之心的了。
“另外关于定亲的传言,许同已经出面澄清,自证清白了。”
林木兰是许同选到宫中来的,若是已经定亲,那许同必然要负失察之责,他现在在内侍省已经做到了副都知,也是内官里的大人物,听见这个流言,自然是恼怒不已。
宦官做事,向来不同常人。且他们当初采选之时,程序都是按部就班,样样可查,就连身世也是都有族谱为证的。除了明面上的,许同还着手调查了流言来源,并将有可能设局的人都去调查了一番。
于是等到崔海平被发配出京之时,许同已经抓到了柳家的把柄,并呈到了御前。
“那个调唆崔海平的人找到了,是柳家的一个掌柜,他招供说是受了柳群锡的指使,故意去徐州诱导崔海平的。”宋祯一边与林木兰说,一边笑的意味深长,“许同甚至连你是哪年哪月生于林家,接生的人是谁,都‘查’了个清楚。”
林木兰默然,这位许内官还真是多此一举。想来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和盘托出,还要圆这个谎呢。
宋祯知道这事怨不着林木兰,当初进宫之时,她只是个怯弱的十三岁少女;也并不恼恨林厚德,他已经听许同说了,林厚德此人还是有几分气性的,把林木兰送进宫之后,就整垮了那妄想求娶林木兰的冯确,叫他凄凉而死。
他只是对这些宦官的欺上瞒下有了更深的认识,对他们多了许多防备而已。
此事无声无息的处理完毕,柳家只查出一点端倪,高家完全不露相,宋祯并不着急,反正许同去查的时候,已经把这事告诉了林厚德,林厚德肯定不会放过柳家,他正想看看林厚德的本事。
至于宫里这两个居心险恶的女人,他要处置起来就容易多了。
宋祯挑了一晚召柳晨侍寝,然后把许同查知的一切摆在她面前,问她有何话说。
柳晨这些日子一直等着盼着林木兰的事爆发出来,好看她倒台。谁知宫中因严查宫禁,一直与外面不通消息,风平浪静的让人心慌,等到最后,崔海平竟然被判了“冒认皇亲”,宫中也从来没听见林木兰定过亲的传言。
她有些惶惑不安,问了高欣几次,高欣也摸不着头脑,两人只能忐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