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陈晓青的迂回试探,马槐却是按捺不住,直接寻了梁汾说话。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您好歹告诉小的一声,也好让林娘子改了,免得官家不悦不是!”
梁汾翘着腿喝茶,不紧不慢的答道:“你急什么?我看林娘子很沉得住气。”
马槐围着他转:“林娘子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最是规矩本份,从不敢多说一句多行一步,甭管官家怎么相待,娘子都只有接着而不多说一句的!”
“这有什么不好?”梁汾呷一口清茶,满脸陶醉,而后才慢悠悠的劝,“你呀,要沉住气。林娘子这样的脾气才最好,不轻动莽撞,不自作主张,官家心里明白着,用不了多久,自会回心转意,心疼林娘子了。”
也是他没看走眼,这位林娘子外柔内刚,瞧着柔弱胆怯,实则心里自有主张。又在御前服侍了官家那么久,早已摸清了官家的性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闭口不言。在女子里,实在是很难得了。
梁汾见过太多女子,就是因为不分轻重不合时宜的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而遭厌弃。偏偏许多女子根本管不住自己,越是心慌的时候越要说,却往往多说多错。
他们官家看着温和多情,也鲜少发火震怒,似乎是个极好说话之人,但梁汾却知道,官家实则是个最像天子的天子。
他骨子里实是个强势自我的人,他想做的事,没人能阻拦。平日表现出来的温和宽厚、虚心纳谏,不过是他有意放低身段,满足一下大臣们对所谓宽仁明君的幻想而已。
想让这样的男子喜欢的女子,美貌、温婉、恭顺、柔弱堪怜、楚楚动人,只要占着两三样就可以了。但若想更进一步,就千万不能自作聪明。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不喜欢旁人谋算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都绝对不能容忍!枕边人尤其如此。最好这人在他面前就是一张白纸,万事仰赖于他,这样才能让他心里熨帖。
林娘子显然深谙这一点,她抢先一步把身世说明,官家瞬时就站在了她身边,体会到她身世悲惨的可悯之处,并深深厌恶借助这件事来害她的人。同时此事林娘子是完全无助的,只能仰赖官家出面解决,官家的心难免更往她这里偏了一点。
可惜的就是,林娘子从前实非纯白无瑕,官家虽然心里偏着她,总还有点不自在,需要些时候才能想明白,将这件事淡忘。
在这当口,梁汾还真觉着林木兰就不该多表现,让官家自己放下了这事,才是最不留后患的法子。所以他好心的多说了两句:“过几日就是七哥百日了,官家总要去看七哥的,你就别添乱了,好好听林娘子的话,用心服侍!别丢了我的脸。”
马槐听了他的话,心里略安定了一些,回去映雪阁还安慰林木兰:“七哥眼看满百日了,官家定会来探望的。”
映雪阁上下想到这一点都觉得心中安稳,却没想到第二日林木兰去坤宁宫问安的时候,皇后竟提起要给七皇子办百日宴。
“满月的时候不得空,这会儿正好,孩子大些了,官家也想热闹热闹,便借着这个机会办个家宴。”刘婷并没隐瞒此事是宋祯的意思,还笑微微的看向林木兰,“说来我还没见过七哥呢。”
林木兰生产的时候刘婷还病着,出月子的时候,刘婷正忙着太后下葬之事,后来宫中事务繁多,她对这些名义上的儿子也没有多少关心的兴趣——亲生儿子还照顾不过来呢,是以还真没见过七皇子。
“圣人若是不嫌他吵,妾明日抱七哥来给您看看。”林木兰微笑应道。
刘婷却道:“还用等明日?一会儿叫人抱过来,正好这几日六哥精神头也不错,让他们兄弟亲近亲近。”
于是等其余妃嫔告退之后,七皇子就被抱到了坤宁宫,由林木兰亲手抱着,随刘婷进去后殿说话。
“这孩子眉眼都似足了官家模样。”刘婷叫林木兰把孩子放到身边锦被上,低头细细打量,“瞧瞧,他盯着我看呢。”
林木兰坐在一旁看着,貌似轻松自在,实则一直提着心,搞不懂刘婷今天这是什么意思,却还得滴水不漏的答话:“他现在就喜欢盯着人看。”
两人聊了几句,乳母把六皇子也抱了过来,鹤龄一见到刘婷就伸手要抱,刘婷接过他来,指着榻上躺着挥舞小手的七皇子说:“这是弟弟,你看弟弟好不好看?”
小孩子天生就对别的小孩子感兴趣,延龄一看旁边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顿时被吸引过去,重复道:“弟弟。”
“对,这是七哥,是你弟弟。”刘婷笑着教他说“七哥”,然后还握着他的手去拉七皇子的小手。
延龄试探着摸了摸七皇子的小胖手,立刻缩回来,回头望着刘婷笑。
刘婷见儿子今日似乎特别高兴,精神头也不错,就叫他坐到七皇子旁边。延龄倚在刘婷身上,眼睛却一直目不转睛的瞧着七皇子,看见七皇子不停蹬腿挥动小手,甚为惊奇,还扯着刘婷的袖子要她看。
“延龄平日里没有玩伴,今日看见七哥,这是高兴呢。”刘婷满脸怜爱的摸着儿子头顶软发,对林木兰说道。
林木兰便笑着接道:“这是七哥的福气,有这几个好兄长。”
刘婷看出她的拘谨和保留,并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这才是值得她花时间精力去了解的人,那些稍微示好,就恨不得贴上来的人,才反而叫人不屑和想去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