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祯一言九鼎,回去就把延寿和延福二人的开蒙之事交办了下去,并亲自遴选了两位侍读两位侍讲,教导两个儿子读书。
这本是理所应当之事,只是延寿和延福都才虚岁五岁,官家在军务繁忙之中,忽然想起来要办此事,不由让人猜疑其中缘故。有消息灵通的,发现官家之前忽然去映雪阁留宿一晚,接着就开始操办此事,便都多了联想。
李昭为了此事还特意花心思向楚东打听。她因为早年不懂事,没在梁汾那里留下好人缘,这会儿梁汾姿态更高,她巴结不上,只得极力向楚东示好,私下送了他不少好东西。
可惜御前的人都猴精猴精的,楚东虽然勉强收了东西,却并不肯知无不言,至多告诉她一些官家饮食上的偏好,似这等官家去映雪阁跟林木兰说了什么的事,是绝不可能从他口里问出来的。
“……他虽没明说,但官家确然无疑是从映雪阁回去之后,就交代了四哥和五哥开蒙之事,要说这其中没有林娘子的手笔,妾怎么也不相信。”李昭坐在坤宁宫后殿内室里,一面轻摇纨扇,一面与刘婷叙说自己打听得来的蛛丝马迹,“不过,林娘子为陈娘子和四哥筹谋不稀奇,怎地连五哥也捎带上了?”
刘婷正托着玉碗吃里面切成小块的西瓜,听了李昭的话也没急着应声,而是慢条斯理吃干净了,又用帕子擦干净唇边,才道:“有什么稀奇?彭娇奴本就与她们有旧,现在更想找个靠山,淑妃可不就是她的不二之选。”
李昭故作小心的望了她一眼:“那圣人有何打算?”
刘婷眸光暗沉,面上却淡淡一笑:“我要打算什么?皇子开蒙读书是正事,也是好事,我只须派人前去关怀一番,送些笔墨纸砚就是了。”
她说完,立时叫人去准备两份一模一样的文房四宝,分别送到春明阁和遴香阁去了。
彭娇奴接到皇后的赏赐,甭管心里怎么想,都得带着延福去坤宁宫谢恩。她特意打听了一下,知道四哥那里也有,便有意约上陈晓青,与她一起带着孩子去见皇后。
刘婷见着她们一同前来,脸上淡淡的笑容里就多了些深意,并有意将两个孩子叫到跟前来勉励了几句。两个孩子都很拘谨恭敬,显然来之前都被嘱咐过。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要入学的孩子,不可避免想到自己早夭的鹤龄,面上笑意不知不觉消散,要说的话也忘记了,只望着两个孩子发呆。
下面陈晓青和彭娇奴看见这一幕都莫名心惊。皇后面上神情似伤痛似怅惘,一语不发,眼睛直直望着面前两个孩子,那眼神又空洞而吓人,延福胆小,不由自主退了一步,彭娇奴则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来,陪笑叫了一声:“圣人?”
“唔。”刘婷侧头瞥了彭娇奴一眼,唇边重新挂起笑容,“我瞧着这小兄弟两个,样貌并不太相像,都是肖母多些,倒是七哥更似官家。”
陈晓青笑应一声:“圣人说的是。”
彭娇奴心里的紧张稍微平息,也僵着脸应了一声。
刘婷却在这时,同时伸出双手,左手摸了摸延寿的头顶,右手要去摸延福的脸蛋,可延福似乎惊魂未定,见她伸过手来,竟毫不犹豫的躲开了,刘婷右手落空,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彭娇奴立刻跪倒认罪:“圣人恕罪,都是妾没教好五哥,他认生不懂事,圣人勿怪。”
刘婷缓缓收回双手,眼睛盯着低头瑟缩的延福看了几眼,才淡淡说道:“起来吧,不过是小事,也值得你下跪请罪?”接着似乎完全没了兴致,让陈晓青和彭娇奴告退回去了。
彭娇奴一路紧紧拉着儿子的手,直到出了坤宁宫大门,才缓缓松一口气,延福到此时也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娘亲,你拉的我手痛。”
彭娇奴忙松开手,弯腰抱起了他,软语安慰道歉。
陈晓青在旁提醒:“彭姐姐,有话回去说吧。”
彭娇奴点点头,抱着延福走了一段,才因力气不济,放他下来自己走。两拨人走到岔路处分开,陈晓青带着延寿去了映雪阁,直到进去坐下以后,她才问儿子刚才怕不怕。
“有点怕。”延寿老老实实回答。
林木兰不明所以,插嘴问道:“怎么了?圣人难为你们了?”
陈晓青摇头,把刚才的情形简单一说,“……圣人果然还对当初的事耿耿于怀。”
这也是难免的,林木兰拉着延寿过来安抚了几句,叫他去找七哥玩,然后与陈晓青说道:“这次开蒙的事,是官家自己想起五哥的,到底只与四哥相差几个月,一同开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圣人那里,却少不得以为咱们是合起伙来谋划的。”
“她现在恐怕看着我们就觉得不安稳。”
陈晓青自己寻思几回,也大致能明白刘婷的心思。她的儿子没了,自己和彭娇奴的儿子却要开始进学,以后一点点成材,博得官家的关注和赏识,进而声名远播,深受朝臣瞩目。再反观刘婷,就算现在就怀上,等好好生下来,要读书进学也得六七年以后,那时四哥和五哥想必连文章都做得了。
何况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怀上,或者说,能不能怀上。现在再看着这两个与鹤龄早夭有些千丝万缕关联的孩子,她心中的滋味,恐怕十分不好受。
“其实古往今来,无子的皇后不在少数,也不见得就怎样了。”林木兰想过,易地以处,她定然不会把精力都花在防范别人身上。
身为皇后,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