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毅庆盯着手里的纸看了足足有一刻钟,仿佛能把这张薄薄的a4纸看穿。
良久,他才抬起头,用问询地眼光看着面前虽然已有几分不耐烦但还竭力克制住的第二交警大队的翁队长。
翁队长点点头:“这起交通事故责任认定很清晰。本日凌晨两点零三分,本市的环城东路和西华路的十字路口发生一起小轿车和黄泥车相撞的重大交通事故。经查,黄泥车司机蔡某属于酒后驾车,并且无视交通信号灯,这次事故完全是由蔡某一方的违章行为造成的,因此由蔡某负主要责任。”
黄毅庆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这些我都知道,我想问的是这个刹车轨迹。”
翁队长瞟了那张戳着红印章的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完全用公事公办的口吻道:“现场留下的刹车轨迹很清楚。事发的时候,小轿车在环城东路上由南向北正常行驶,途径西华路和环城东路交叉的十字路口,被西华路上自东向西超速行驶的黄泥车撞到。由现场的刹车轨迹来看,小轿车先是往西边急打方向盘,再是往东边打方向盘,将整个驾驶室朝向黄泥车。”
黄毅庆眼神惊疑不定:“为什么要先往西边?”
翁队长耐心地解释着:“黄泥车自东向西驶过来,出于自保的条件反射,驾驶员一般会将副驾驶位置朝向外头。”
“可是他又往东,那岂不是……”那岂不是自寻死路?黄毅庆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
翁队长年纪不算太轻了,只不过是为人比较耿直,又不会讨好上司,所以一直在交警大队当着个副队长。
他迎上黄毅庆狐疑的目光,认真地解释着:“以往的事故中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不过很少很少。”
“啊?”
“有时候司机选择这种类似自杀的方式,大多是认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更加的重要。”
黄毅庆木然地坐在床上,从看到这张交通事故责任书开始,他心里隐隐地冒出了这个想法。可是他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只想通过别人之口将这个让他震惊的可能说出来。
翁队长起身:“黄先生,如果您对这起交通事故责任认定还有什么异议的话,随时可以联系我。”顿了顿。他又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失魂落魄的商界大佬也是失去了儿子的可怜人,又轻轻地加了一句:“节哀顺变!”
黄毅庆颔首致谢,喊了守在门外的刘伯安:“伯安,替我送送翁队长。”
翁队长离开了。
黄毅庆重新又将那张纸送到眼前,上面短短的四五排的打印字体。像是活起了一般,扭动着跳跃着,争先恐后地钻入了黄毅庆的瞳孔中。
有时候司机选择这种类似自杀的方式,大多是认为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更加的重要……
翁队长的话还响在耳边,黄毅庆只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震撼,心脏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跳得又吃力又缓慢。
黄毅庆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
父子两个很少单独同车。
虽然黄毅庆不是很赞成黄明川漏夜往s镇赶,不过沈云芳危在旦夕,他也能理解黄明川的这种急迫的心情。
黄毅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地坐在副驾驶座上,也许是因为负疚。也许是为了争取明川的好感,也许是他内心深处也想再见沈云芳最后一面。
他拦着没让黄明川喝酒,不过自己却小酌了两杯。适度的酒精在血管里欢快地流动着,让他觉得有种慵懒的温暖感。
“小心开车。”黄毅庆忍不住提醒道。
“嗯,我知道。”黄明川抿紧了嘴唇,将整张脸绷得紧紧的,“爸爸,要不你先睡一会儿,快到了我再叫你。”
黄毅庆应了,却默默地观察了下黄明川的车技。虽然拿到驾照还没几个月。不过他开车的风格就像是他这个人一样,稳重而可靠。
沈云芳的病情他还没有告诉黄明川,只是告诉他沈云芳得了急病住院了。黄毅庆也很清楚孩子们对沈云芳的感情,能多拖一会儿就多拖一会儿。再说了。黄明川独自开夜车,更是分神不得,更是需要全神贯注。
黄毅庆正迷迷糊糊之际,听到一阵手机的铃声。睁开眼睛,发现才到环城东路。他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原来也不过是十来分钟。
黄明川将蓝牙耳机戴上:“阿姨?”
黄毅庆有些奇怪。都这个点了潘丽贞找明川还有什么事?
两个人没说上几句,黄明川就将电话挂了。黄毅庆注意到,黄明川的脸色在一刹那变得非常的难看。
潘丽贞到底和明川说了什么?
“明川,你阿姨和你……”话还没说完,黄毅庆突然被一道雪白耀眼的车灯晃花了眼,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此时,黄明川驾驶的奔驰轿车正好通过一个闪着绿灯的十字路口。
黄毅庆身侧蹿出来的一辆黄泥车的喇叭声像是闪电般刺穿了他的耳膜,他只觉得车子剧烈地扭动了两下,然后是一阵尖利的刹车声,最后砰的一声,血腥味四散开来。黄毅庆的脸上有温热濡湿的感觉,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明川的血。
黄毅庆睁开眼睛,黄泥车雪亮的车灯将压扁了的驾驶室照得如同白昼。
黄明川整个人被困在变形了的驾驶室里,脸上血肉模糊的。
黄毅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伸手堵住黄明川咽喉旁的那个汩汩冒血的窟窿。
“爸爸……”
黄毅庆惊惧地看着黄明川吐出满口的血沫子:“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