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妈您自己也保重身体,下个月我和明川回老家去看您!”黄明月挂了电话,将身体窝到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了。
“谁?”
“大小姐,太太让我请你下楼喝茶。”是黄宅新请的女佣桂珍的声音。
“知道了。”
房门口传来桂珍踢踏踢踏下楼的声音。
黄明月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这是一间六七十平方的卧室,有着一排挂着纱帘的落地窗和一个大大的衣帽间,房间里挂着纱幔的大床,宽宽大大的梳妆台无一不显示出主人尊贵的地位。
黄明月闭着眼睛也知道房间里每样东西的摆设——这个房间前世她住了整整七年,从陌生到熟悉再到厌倦——没想到,这一世她要重新来过。
楼下隐隐传来潘氏母女的说笑声,黄明月光着脚走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根发绳,将不烫不染的一头浓密的长黑发扎在了脑后。
她多看了两眼镜中的自己。
窝在房间里养了四五个月的伤,本来就白净的皮肤愈发的白皙了,一双柳眉下一对眼睛奕奕有光。
黄明月冲着镜中的自己笑了笑。
镜中那个年轻的女子眉眼飞扬了起来,竟带了几分桀骜。
房门又被人敲响:“大小姐……”是桂珍怯生生的声音。
“知道了,就下去!”
黄明月看着镜中的自己垂下了眼帘,又将嘴角往下撇了撇,生生地做出一副规规矩矩畏畏缩缩的苦相来。
打开房门,黄明月慢慢地沿着盘旋的木楼梯下去。
餐桌旁潘丽贞与黄安娜正翻开着一本时尚杂志,笑得叽里咕噜的。餐桌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一大束从花园里剪下来的新鲜月季,九月午后的清风微微地吹拂着黄安娜额角垂下来的鬈发,让她看起来像是安琪儿般美好。
黄明月站在楼梯的最后一格停住了脚步。
白衣黑裤的桂珍捧着茶点匆匆忙忙地从厨房里出来,招呼了她一声:“大小姐!”
黄明月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前世,黄氏大宅只有许妈一个佣人;今世,也许是为了照顾伤后的她,潘丽贞又新雇了一个女佣。
桂珍二十出头,长得粗,不过因为年轻,难得也有一两分的好颜色。她生在t城的近郊,家里连她生了七个姊妹后才得了一个弟弟,稀里糊涂地读完了初中就出来打工了。
因为和许妈有点沾亲带故,所以就被荐到黄宅来做事。虽然人生得粗苯,手脚倒是利索,分配给她的活没几天就上手了。
潘丽贞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明月下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黄安娜却依旧低着头翻着手里的那本杂志,动也没动。
黄明月将眼中的锋芒藏了又藏,带上温和的微笑,慢慢地朝餐桌走去。这两个人前世害了她的弟弟,夺了她的爱人,伤了她的母亲,最后不忘给临死前的她再踩上两脚。她理应手里握上一把最锋利的刀和她们拼个鱼死网破,以泄心头之恨。
可是——
搬进黄氏大宅后的这一个月里,她却向她的仇人投去最谦卑的笑容,极力地扮演着受人恩惠无以为报的形象。
“阿姨,您叫我?”
潘丽贞穿着家居服,脸上画着淡妆,神情很是放松:“一个人窝在楼上干什么呢?躺了几个月还没躺够啊?我看再不下来走动走动骨头都要酥了。”
“我在看书呢。”
“看什么书?”黄安娜好奇地从杂志上挪开眼睛。
黄明月赧然地笑了笑:“《红楼梦》。”
“嗤——”黄安娜笑出了声,“这年头还有人看这样的书?”
潘丽贞也笑:“明月,你一味地太爱静了也不好。原来安娜留学的时候,白天房子里也就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也没人可说话。你们爸爸忙了一天回来,晚上也不乐意和我多说什么。我本来就是个爱热闹的性子,恨不得这房子里整天都是欢声笑语的。现在安娜回来了,你也来了,我们可得好好热闹热闹了。”
黄安娜笑:“妈,你想热闹容易。反正我们家花园这么大,你若是舍得你的那些花花草草,我替你办个烧烤派对,保证热闹。”
“你们年轻人的那些玩意儿,我可吃不消!”潘丽贞宠溺地看了黄安娜一眼,“再说了,明月身体刚养得好点,那些烟熏火燎的她也受不了。”
黄安娜撇撇嘴,又将目光落到了手边的杂志上。她才是黄家名正言顺的大小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个乡下妞土包子黄明月,竟然顶了她黄家大小姐的名头。妈也真是的,后妈是不好当,可过得去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向这对土包子姐弟百般讨好呢?
桂珍将精致的茶具摆放好,还有几样许妈新鲜烘烤出来的饼干甜点。
“明月,别站着了,过来坐!”潘丽贞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尝尝刚托人从英国捎回来的正宗红茶。”
黄明月拘谨地在潘丽贞身侧坐下,面前的那杯红茶汤色清澈冒着醇香,一看就是上品。
黄安娜优雅地端起茶杯,浅浅地呷了一口,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唇齿间茶的芬芳:“真香!”
“明月,你也喝啊!”
黄明月笨拙地拿起茶杯,慌慌张张地喝了一口,却烫了嘴,咽不下又吐不出来,梗着脖子极力将一口茶水吞了下去。
在一旁伺候的桂珍忍不住鄙夷地看了黄明月一眼。她到黄家做事的第二天就把这一家子的底